第一百零三章 洊雷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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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

    风雷总伴夏雨生,大雨连绵近半月,积蓄已久的黑云早已盘亘在江南大地之上,云层之中不时电光闪闪,随后便是惊蛰丛生,将山间猛兽都吓得闭门不出。

    当然,不只山间猛兽,家生畜生也是如此。譬如说丁家新抓来看院的小奶狗三筒,别说出门护院了,如今是缩在屋子里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丁樘和徐雸。

    徐雸尚还未走,跟脚还是落在了这磨人的天气上。如此天气,轮渡自然也不能成行,徐雸自然也买不到渡,所以也只能逗留一段时间了。

    徐雸拿着狗尾巴草逗弄着三筒,对丁樘道:“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丁樘托着脑袋,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徐雸问了第三遍,丁樘才打起精神道:“没什么。”

    徐雸却是不信,抱起三筒,用三筒萌化人心的小脸怼到丁樘面前,道:“你看三筒,连它都不信呢。”

    丁樘无奈笑笑,将三筒接过来抱在怀里捋捋奶毛,道:“不是不愿意说,而是说给你听也没有什么用,只是徒增烦恼。”

    “既然徒增烦恼,那就不要想了,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才好。要我说,本地的那些糕点真是好吃,可惜如今是不能指望去街上买到了。”

    “无妨,我告诉吴妈妈,让她找人做一些吧,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

    徐雸点点头,明媚笑道:“好。”

    自从大雨生雷之后,徐雸的心情好似好了很多,这倒是一反常态,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天气越好、越晴朗,人们的心情就越好么?

    倒是丁樘,情绪实实在在被这阴暗的雷雨天影响了。本来就烦心这些杂事,再加上天气催动,如何不让人紧锁眉头?

    手指点了点三筒漆黑的鼻子,丁樘不禁又想起了胡继先的话。县衙那位当真会选择毁堤么?虽然胡继先也没办法给出什么县令瞿伦必定会这么做的证据,但是丁樘心中却终究被压上了一块石头。

    胡继先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但若真的被人在雨季凿开河堤,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天水汇入河流,听说大堤两边的百姓都开始自发的往坝上垒土了,但是县衙却无动于衷,这是否也表明了什么?

    可是既然告诉自己这件事,又为什么劝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呢?难道不应该提前做好准备之类?

    总之迷雾重重,让丁樘有了一种如在水中的无力感。可是自己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胡继先,就如同他无条件相信自己一般。尽管相信自己也没有给胡继先带来什么好处……

    虽然选择了相信胡继先,相信他有计较,但是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如今比较让人欣慰的是许员外那边已经收到自己的信号了,而且他所能联络道德众多“受害者”乡绅,也或多或少透露出一些愿意同舟共济,组建联盟的意愿。

    虽然大家都很防备,没有什么决心去对抗官服的压榨,但既然开了头,后面的路就要好走的多。丁樘是打算趁着这一次机会将怀宁县的力量统合起来,学着徽州的样子,走一走本土商会的路子看看。假如能成,也不失为一股比较可观的力量。

    所以为什么丁樘不愿意去和徐雸说这些,如今也就清楚了,这些话说给徐雸听又有什么用?

    徐雸依旧拿着狗尾巴草逗弄着丁樘怀里地三筒,时不时对丁樘笑笑。丁樘想着,也就暂时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

    不多时,周妈妈忽然领了两个人走了过来,正是徐姨妈贴身的朱妈妈和照顾徐雸的明芷姑娘。说实话,丁樘对这二位也并不熟悉,那朱妈妈虽是国姓,却不似富贵,颇为精瘦,两腮内陷,挑着飞眉,三角眼,不似一个好打伙的。而明芷姑娘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姐姐,正是豆蔻年华,模样清秀可爱,只是看上去颇为拘束害羞,逢人都是低着头的。

    徐雸见周妈妈带着二人来此,不由得问道:“妈妈和姐姐怎么来了?”

    朱妈妈闻听问话,脑袋一歪,手绢一甩,笑道:“大姐儿,太太唤我来看看姐儿。”

    徐雸却是颇为疑惑,问道:“看我作甚,难不成我还能丢了不成?”

    朱妈妈看了眼丁樘,又看回徐雸,解释道:“姐儿想哪儿去了?似姐儿这般的人,便是怕你丢了,看着你,你也能溜掉,何苦劳那什子心?”

    丁樘闻言,看着依旧一身男装的徐雸,调侃道:“看看,便是将你从小带到大的妈妈也看不过眼了。”

    徐雸吐了吐舌头,便又不耐烦地对朱妈妈道:“那你们来作甚?”

    朱妈妈道:“老身是来看看姐儿可是与丁家哥儿在一起来着,如今见你们玩得开,也就没什么了。”虽是如此说,但是朱妈妈却用手拉了拉明芷,示意其上前。

    明芷踏着小碎步,慢慢靠近徐雸,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些什么,随后又赶紧跑回了朱妈妈身后,似乎是生怕丁樘吃了她似的。

    朱妈妈道:“既然哥儿姐儿的玩得乐,老身就不打扰了,明丫头,我们走吧。”

    这却看得丁樘满脑袋浆糊,一本正经过来就为了传一句话?让周妈妈送走二人,丁樘便道:“这一番咬耳朵,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呀?”

    徐雸却是白眼一扫,道:“没什么,我先走了,母亲找我。”

    “徐姨妈找你?那我也去吧。刚好今日还未给母亲请过安,便当做顺路了吧。”

    徐雸想了想,将三筒抢了过去,笑道:“好吧。”

    说完,便当先一步迈出大门,沿着长廊一路小跑,丁樘摇头苦笑,却也无奈,只得拿起靠在墙角的油纸伞,也跟着一路小跑追去。

    震来隙隙,笑言哑哑。本是亨象,然当以惊雷为戒。否则最终,震不于其躬,于其邻,终究落得婚媾有罪愆,那便是不妥了。

    惊雷常伴风雨,坎布困苦、巽令谦恭,那一点点的警备或许会在风雨之中消磨,只望时刻笑语,却不忘危机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