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忘却前尘,生死思凡阁6

恬剑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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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霆雨露,被这位年轻的君王用了个透彻。将她下狱是为罚,将她放出赐食是为赏。偏她被他拿捏着死脉,只能顺着君王的性子来。

    在偌大的宫廷七拐八绕了一番,浮婼最终被安置在了一处僻静的宫室。须臾,便有宫婢送上一个食盒,将盒中的几样小菜与白花花的米饭端了出来。

    寻常的菜式,却贵在精致,摆盘讲究。

    “浮娘子,原本这是定国公府上一桩秘辛,府上知晓的下人们都已被封了口。这会子君上有意让杂家告知你,那杂家也就不避讳了。但你需知,你若将这事捅出去,你这条命也就到头了。”

    “谢张公公提点。”浮婼忙致谢。

    趁着她用食的当会儿,张烟杆细细将那夜思凡阁发生的事儿跟她说了。

    那夜浮婼在思凡阁跳楼,闹出的动静太大,她当时血流汩汩,似乎随时都会成为一具长眠的尸体。长公主忙派人去请了她爹娘来领人。

    也就是在这份惊恐忙乱中,有奴仆奉命上了思凡阁去打扫她跳楼的那地儿,当进入二楼的偏房时,瞧见了世子棱齐修和柳姨娘。

    棱齐修尚公主两年来一直未曾纳妾,这位柳姨娘,是他庶弟棱齐安的妾室。

    彼时,两人衣衫不整,棱世子覆在柳姨娘身上昏迷不醒,手上还紧紧握着从柳姨娘身上扒拉下来的抹胸。柳姨娘手上握着根发簪,而她的脖子上则是一个被发簪扎出来的血窟窿,也同样昏迷不醒。

    这般的一幕,很容易便能让人联想到棱世子品行不端强占庶弟妾室,弟妾宁死不从。

    孔御医说,这柳姨娘若是再晚一刻被发现,一条命恐就当场去了。也是亏得浮婼闹出了跳楼自尽的事儿,才被及时发现。

    “这么说来,我还是舍己救人的大功臣了?”浮婼在用食的百忙中抽空自我褒扬。

    张烟杆瞬间脸色一黑:“想什么呢?你那爬床的事儿君上还没追究呢,你就嘚瑟上了?”

    浮婼瞬间蔫了,继续默默往口中塞食。

    见她老实了,张烟杆叹了声:“原本这事,当事人醒来后一番查问,也能知晓个七七八八了。可偏偏棱世子和柳姨娘这两位当事人至今都是昏迷不醒。柳姨娘伤重一直都只是靠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孔御医那边今早传过话来,她应是熬不下去了,估摸着也就这两三日的光景了。”

    浮婼听得秀眉微蹙:“柳姨娘伤重才会不醒,那棱世子为何迟迟昏迷不醒?”

    “孔御医查出棱世子是闻多了催情的熏香,那香中的催情成分有些毒性,才会导致至今未醒。太医院另两位擅长毒理的御医也去看了,仍旧束手无策。若再这般下去,棱世子危矣。”

    “不过一个催情熏香,竟这般霸道。”

    “谁说不是呢?长公主守在棱世子床边不愿离去,瞧着老奴都心疼。”张烟杆长吁短叹,“这香害人不浅,苦了长公主了。”

    浮婼点头附和,却也不解:“有了这般线索,棱世子玷污柳姨娘清白之事便能窥见真相了,只需按着线索查出那香的来源,以及在当夜故意引那二人前去思凡阁的人即可。然则为何这事还悬而未决了?”

    张烟杆长长叹了口气:“因着一番探查,国公爷查到那香是棱世子亲自去外头的铺子采买。跟在棱世子身边办差的两个小厮还多次亲眼见到棱世子夜半时分离了长公主的居处去了柳姨娘的院子,用那香迫使柳姨娘就范。柳姨娘那边得脸的两个大丫头也证实在三公子未歇在柳姨娘院子的时候,柳姨娘夜半频频叫水,还多次在第二日一早让她们背着家里的盥洗嬷嬷亲自清洗换下的床被。”

    三公子,指的便是棱齐修的庶弟棱齐安。

    这些早在浮婼被带去定国公府问话时,后娘曾氏便一股脑儿地灌入了她的脑中。

    定国公府共有三房,二房三房因着功勋被赐了侯爵,单独开了府。如今住在府上的,便是大房的定国公这一脉。

    定国公承的是老国公爷的爵位,上头便是他的母亲棱老夫人。他在夫德一事上,堪称京中权门的楷模。至今他的后宅只有他夫人戚氏和一房妾室。据说那名妾室,还是戚氏因着身孕将自己的陪嫁丫头开了脸。定国公膝下,有戚氏生的两子一女,除此以外,便只得妾室胡氏所出的一个庶子。

    长公主的夫婿棱齐修,便是戚氏所出的定国公府嫡长子,早早便被请旨封了世子。

    棱齐安,则是妾室胡氏所生的定国公府三公子。

    *

    浮婼听着张烟杆的话,一阵唏嘘。

    原以为棱世子是被人算计闻了催情的熏香才会犯下糊涂事,可事实竟并非如此。

    人证物证皆在,棱世子强占弟妾,是没跑了。

    但是……

    “那两个指证棱世子的小厮说的话可信吗?”柳姨娘身边的人暂且不提,棱世子的贴身之人做下那般的证词,才是值得深究。

    “那两个小厮是国公爷早年亲自挑选送到棱世子身边伺候的,是能豁出命去保护棱世子的家仆。两人皆是孤儿且没有家室,被人拿捏住软肋进而威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能为棱世子连命都不要,被别人收买的可能性更加微乎其微了。且两人还需同时被人收买或威胁做了对棱世子不利的假证,愈发不可能了。”

    若小厮没有作假,柳姨娘身边的人也都是说的实话。即使长公主再不愿相信,她亲自选的驸马,都是一个品行败坏的不良人。

    盘中餐已空,浮婼搁下筷箸:“有一点说不通。若棱世子真的屡次侵犯柳姨娘,那为何前几次柳姨娘都隐下不提,也未见求死,为何偏偏那夜在思凡阁会那般为求清白一心求死?”

    “这一点,长公主也提出了疑问。长公主和棱世子夫妻情深,她是亲自选中棱世子当的驸马,请君上赐的婚,两人成亲两载,亦是情浓。长公主对棱世子的人品深信不疑,本是要让刑司局将其中疑点查个水落石出,偏这桩丑事涉及了定国公府的后宅阴司,国公爷自是不愿传扬出去。是以,此事都是由国公爷和长公主的人在查。柳姨娘带进府的乳母在经过一番盘查后交代了,说柳姨娘上月故意小产流掉的孩子是棱世子的,柳姨娘不愿乱了府中血脉才下了狠心小产造下杀孽,曾在那小产的胎孩面前立誓说不愿再屈从棱世子了。”

    如此这般,倒也解释得通了。

    棱世子强占弟妾逼死弟妾的嫌疑,愈发大了。

    若是……没有她跳楼自尽的那一幕,浮婼听信了这些,当是信了棱世子犯下的罪行的。

    可偏偏,那夜她在思凡阁的二楼跳了楼。

    且当时二楼的偏房,棱世子和柳姨娘衣衫不整昏迷不醒。

    她的跳楼自尽,是一个变数。

    她不信自己会自尽,更不信自己会那般没脑子地以跳楼的方式假装自尽以防带累家人。她设想的,便是自己当夜撞见了什么被人企图灭口。

    她极可能是棱世子强占弟妾一事的唯一突破口。

    这便是那日她被带去定国公府,经受三堂会审般的讯问的缘故。长公主才会格外在意她那夜究竟在思凡阁瞧见了什么。

    只不过,她如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根本无从查起。

    曾氏说她是特意绕了远路去的思凡阁。自己无缘无故绕那么段路,是为何?

    浮婼的头有些隐隐作痛。

    丢失那夜的记忆也便罢了,丢了整整十几年的记忆,真是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