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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细说,浮婼此前并未与棱齐修打过交道。
这位定国公府一案中只存在于所有人口中的前世子爷,府上的大公子,她哪怕入了定国公府,也只是在他所在的鸥乐居瞧见过昏迷不醒的他。
此后,昏迷的他又被押入刑司局大狱,失了自由。
直到他苏醒,迫于朝堂形势、百姓民声以及闻天鼓被敲响的压力,周钦衍亲自盖棺定论了此案。剥夺了他那世子之位,又命他与长公主和离,禁足于定国公府。
然而幕后设局了他和柳姨娘的那只黑手,却始终无法查出。
说起来,棱大公子是被人设计才会如此,也算得上是有点儿冤。但他在遇事之后的处事方式又委实是欠妥,一桩桩一件件又皆与柳姨娘牵连,委实是寒了长公主的心。
那个曾在长公主乳母孙嬷嬷口中“性子清冷”“品行高洁”“光风霁月”的男子,这会子正在身旁小厮的规劝阻挠下,企图翻越那颇有些高的院墙。
这地儿,正是长公主府的后门所在街道的院墙。
瞧着棱齐修那架势,一看便是没有武艺傍身的文弱之人。那小厮眼见他顺着那垒起的砖瓦残木往上攀爬,不放心地一个劲规劝:“大公子,长公主不会见您的。您仔细自个儿身子。奴才去给您搬个梯子您再爬成不?”手臂却是忍不住张开,好歹能在自家公子摔下来时扶着点儿。
棱齐修的嗓音清润磁性,却是带着一丝执念:“若是用了梯子,阿姝连让我爬的机会都不会给。”
“可您若摔下来……”
男子眉目俊朗,修长清隽,一身华服沾染了污秽,却依旧难掩那身潋滟风华。
他浑不在意道:“若能让她消解几分气,即便摔残了又何妨?怕只怕她余生都不肯宥我,与我老死不相往来。”
攀墙爬院,如此举止委实是不合礼数。街道上有那路过的,驻足旁观,犹豫着是否该去报官。有那识得棱大公子的,忙告知了那好事者原委。于是便围堵了一群瞧热闹的人,竟纷纷猜测今日的棱大公子能否打动长公主。
没错,这一幕并不陌生。
这位定国公府的棱大公子早已不知来了长公主府多少回了,无论使了何招数,每回都吃了闭门羹。
浮婼吩咐停下马车,打眼往那一头瞧着。
小喜子倒是了然此事,煞有其事地与她说道起来:“这事奴才是有耳闻的,君上那边也早就知晓了棱大公子抗旨出府到长公主府门前闹腾着见长公主的事儿的。君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棱大公子,一切皆看长公主那边的心意。”
浮书焌也凑过来贼兮兮地开了口:“嘿!我也撞见过两回了。有一日大半夜了我都以为是窃贼胆大包天闯长公主府,见义勇为吆喝着府上的护卫来捉贼来着。棱大公子那仓皇逃走的架势,甭提了,连鞋子都掉了一只。”
浮婼的关注点却微微偏了偏,她揪起了他的耳不客气道:“你大半夜的偷溜出门,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去了?”
于是,马车厢内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浮书焌最终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在定国公府学会小赌之后便耐不住手痒想偷摸着去赌场。在浮婼下死手时,他又痛哭流涕赌咒发誓自己那会儿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及时收住了那迈向深渊的步子,没有污了自己读书人的这一身傲骨与才华。
这便是典型的幸灾乐祸没成,反倒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在他毫无形象可言的龇牙咧嘴中,浮婼最终饶过了他那被扭得红艳如血的双耳。
马车外的小喜子和老马听在耳中,竟是紧跟着摸了摸自己还稳稳长在脸上的一双耳朵。甚好,甚好,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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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有护卫直接朝着即将爬上墙头的棱大公子倒了一桶水,将他结结实实地淋了一场。后者一个不备踩了空,重重栽了下去。幸得那小厮机敏,将他接住,才免了一场祸事。
“大公子请回,长公主说了,她与您已经和离。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隔着道院墙,孙嬷嬷传达着长公主的话。
棱大公子稳住了身形,顺势而为:“劳烦嬷嬷去与阿姝说,我曾允诺过她的永不会变。若她当真不再信我,便让我应了那誓言死在她跟前。于愿足矣。”
说话间,棱齐修竟是犹如病入膏肓一般往地上一栽,顶着那满身的水渍倒在地上。
小厮忙惊慌呼喊,句句殷切。
过不多久,长公主府后门竟是被打开,两名护卫前来查看,将棱齐修架了进去。小厮犹豫着是回府报信还是跟着进去,最终一咬牙也跟着进了府。
挤在马车厢内,浮书焌瞧得目瞪口呆。
他指了指那紧闭上的后门,难以置信道:“定国公府的大公子竟比我这书生还弱?才一桶水就将他给浇得快没了半条命?”
浮婼却是睨着他,淡淡道出两字:“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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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过后,坊间又是一番笑谈。
原本谈及定国公府时,众人皆是哀婉叹息。
“曾经如日中天的定国公府,似要彻底凉了。大公子被夺了世子之位与长公主和离禁了足,三公子自那柳姨娘死后便成日买醉,唯有那二公子外放历练未来可期。”
“但我听闻那二公子沉迷个丫鬟,恐怕也会被女色所误。”
“这定国公府,怕不是要后继无人吧?”
这会子,竟又转了风向。
“听闻大公子以死明志,这才令长公主心软入了长公主府成为长公主的裙下之臣呢。也不知两人是否旧情复燃,定国公府和皇家的这段姻亲关系是否会重回以往。”
“说起来,定国公府的男子,竟一个个皆是痴情男子。”
男子痴情,总更能令世人动容。
可在这股子痴情郎君的风潮席卷整个京师的大街小巷酒肆茶坊时,与之截然相反的某位薄情郎君的事迹却也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师。
而这位薄情郎君,正是原鸿胪寺卿柳长津。
松韵茶坊,一楼满座。
浮婼一袭红裙,娇艳明媚,姝色无双。她坐于高台的凳上,抱着三弦半遮面。最是那半遮半掩的风情,令人流连心头,震撼难忘。
纤纤素手,指腹轻拢慢捻,一曲悠扬的吴侬软调滑出。
而她,碎发滑过倾城的面容,面纱下的唇角微扬,在众人跟前说着那一段令人气愤不已的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