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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重地,王君脚下,这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莫过于淮炀侯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前任夫人卫氏临死前为他诞下一女,而这位失踪多年的嫡长女顺利回府认祖归宗的事情了。可与之相比,这位侯府嫡长女与君王孕有子嗣的流言更是犹如长了脚般传遍整个京师。
短短时日,浮婼无人不知。百姓对此的看法不一,淮炀侯府上下也都已经将这位新入府的嫡长女议论了个彻底,大抵都是不知检点之言。
蔡氏听到了这番言论,直接命人将牙婆领了来,当场发卖了嚼舌最凶的几人。如此这般,府中总算是安宁了下来。
“娘!她这人最擅搅弄是非了,您怎么还帮她绝了府中的那些个流言蜚语啊!”浮妍一听说此事便跑去找了蔡氏,噘着嘴不满地抱怨着,“当初就是她害得茹芸一步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最终只得了一具全尸的下场。”
提及柳茹芸,蔡氏却是一扫溺爱之色,肃然道:“你少再提那罪女!她犯下的罪过罄竹难书,单单是祸乱定国公府以及谋害长公主腹中的骨肉便足以让她死好几回了。人家浮婼还被柳茹芸派去的杀手暗害过,亏得她和诚宁伯府那位小姐有君上庇佑才死里逃生。浮婼查出真相,柳茹芸伏法,一切皆是有理有据。也就你,平日里和这柳茹芸走动,险些惹祸上身!”
“茹芸与我情同姊妹,她会犯下那般罪行,皆是因为太过于爱慕棱三公子。她……”
“爱慕不爱慕的另说。你以为那柳茹芸当真是与你交好吗?也就你傻傻地与人交心,死了还替人收尸,甚至还派人去请那定国公府三公子去为她送葬。”
浮妍那张桃花面闪过焦急:“母亲!人死为大!您怎可……”
蔡氏却是不愿她再活在那些幻想中,执意打破了她心存的美好:“她会与你往来皆是因为你是淮炀侯府的小姐,皆因为你的家世地位。”
沉默流转,好半晌,浮妍才开口:“这有什么奇怪的?各府女眷走动,看重的不就是对方的家世地位吗?觉得对自己有利就结交,觉得对方地位卑微或无甚助益便冷嘲热讽,看人下菜碟,本就是寻常之事。若我不是侯府嫡女,茹芸不会想法子引起我的注意,也不会倾心与我结交,教会了我许多事儿。”
“你非得如此作想,娘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蔡氏见她执意将柳茹芸引为知己,本想敲碎她对柳茹芸的姊妹情深,可到底还是不愿再伤了自个闺女的心。
反正柳茹芸已死,再不能影响她的妍儿了。
只不过……
蔡氏望向浮妍的腹部,满是愁绪:“你这肚子,若是再过些时日,恐怕瞒不住了。”
“女儿一定要安稳撑过选后。”浮妍眼神执拗,“父亲竟还为那野种奏请参与选后,当真是给她脸了!凭她,也配?”
“瞎说什么呢!无论她是谁,她如今都已经是你长姐。你不可一口一个‘野种’!”
“可……”浮妍不服。
“浮婼的身份是老君上亲口与你父亲商议的,君上也是默认了的,她若能参与选后,咱们侯府三位小姐一起,那是何等的荣光?旁的府邸顶多也便一名闺阁女子参与选后呢,咱们淮炀侯府深沐圣恩,深得君上器重呢!你们三人一同参与选后,这选中成为君后的概率,也能增加些。左右不是什么坏事。且还有你哥与君上这层关系在,兴许看在你哥的面子上,君上也能多照拂你们几个。”
蔡氏正觉得自个儿分析得极为在理,浮鸾却是从外走了进来。
她显然是在房外站了有一会儿了,将她那话听了去。
“娘,无论我和妍儿是否能被选为君后,女儿都不希望诚宁伯府的孙袅袅成为新任君后。女儿和她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她若登位,不论是女儿,还是咱们淮炀侯府,恐怕都会处处被掣肘。”
临川诗社的花匠之死案,浮鸾与孙袅袅各成一派,她没少让自己阵营的人对其落井下石。只不过她们却没讨得了什么好处。若非浮妍赶来致使那桥塌了贵女们落水,那日的争执只会愈演愈烈。一个个贵女,谁都不会饶过谁。
浮鸾从原本的侯府嫡长女,因着浮婼认祖归宗的缘故,她成为了侯府嫡次女。只不过她对于浮婼,便没有浮妍对浮婼那般具有敌意:“在女儿看来,君上确实是对浮婼与众不同。若咱们的这位大姊能有幸成为君后,总好比孙袅袅成为君后强。”
浮妍不满:“阿姊你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的才情被孙袅袅那女人压了下去,可你还能输了浮婼那女人不成?”
浮鸾却是比她想得愈发深远了几分:“你以为选后比试只是比才情?”
*
在母女三人正争执不休时,浮婼却是在侯府中修身养性。
她如今是淮炀侯府的嫡长女了,蔡氏为她准备了院落奴仆,伺候左右。只不过成为侯府之女毕竟只是权宜之计,浮婼还是会抽时间去浮家那边,听浮老太太和曾氏数落,听浮有财念叨,听浮书焌长吁短叹。
浮婼倒是未想到,蔡氏竟会如此面面俱到,对她厚待有加,并还请了教习嬷嬷教她礼仪规矩。原本蔡氏考虑到她已到了适婚年龄,打算带她去与淮炀侯府交好的世家走动,为她谋一门好亲事。只不过淮炀侯为她奏请选后,蔡氏也便歇了替她选夫婿的念头。
这会子浮婼正在嬷嬷的教导下煮茶呢,小侯爷蔡昱漓竟是入了她的院子。
“你当真是疯了!现在后宅之中虽然有母亲震着,可有关于你的事情可是人尽皆知。你怎生这般糊涂!为了那个后位,竟不惜如此作践自己!”
蔡昱漓一来便是大发雷霆,活脱脱他真的是她兄长一般。见那嬷嬷尴尬地杵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忙打发了她下去。
浮婼对于这位小侯爷倒是极有好感,他为人正派,且周钦衍极为看重他。有句话叫做,抱不了君王的大腿,那便抱君王看重之人的大腿。
与这位小侯爷交好,总归是没有错的。
想至此,浮婼那张欺霜赛雪般的面容迅速流露出沉痛柔弱之状:“兄长误会阿婼了。阿婼从头至尾都只是在被动承受无妄之灾,传出阿婼与君上有私情的是旁人,传出阿婼与君上育有一子的是旁人,阿婼为了自证清白,甚至都亲自到坊间澄清此事。阿婼的一言一行,都未辱没侯府嫡长女的名号。”
小侯爷蔡昱漓听了她的辩驳,竟觉得有几分理儿。
可他还是不能尽信:“那小娃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君上之子了。”浮婼理所当然道。
蔡昱漓的身子瞬间歪了歪,险些跌倒。好在他扶住了一旁的柱子,才没令自己那般狼狈:“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知晓这模棱两可的话是被他误会了,浮婼忙解释道:“兄长口中的小娃是当今小太子。阿婼也是被他唬了一跳。他竟跑出来抱着我大腿便喊我娘亲,偏偏京兆尹没认出小太子,又觉得他与君上像……兄长你说说,这事儿怎么就那么巧呢!”
蔡昱漓眼角一抽,心说这女子好生厉害,竟能让小太子为她所用。
若他是旁人,险些就要被她给说服了。
“兄长,现在您最该做的,便是替我放出话去,说我与君上清清白白,绝无私情。至于小太子之事,也只能按下不表了,总不能暴露了小太子的身份。”
蔡昱漓有些气息不稳,他紧盯着她:“阿衍都与我说了,他有意让你参与选后,可他万万没料到你能有本事入了淮炀侯府给自己弄了个新身份。如今你又造谣你与阿衍,旁人只当你有意攀扯阿衍,可我猜,你是报复他逼着你蹚了选后这趟浑水。你不好过,他也甭想好过。”
浮婼朝着他格外无辜地眨巴了下眼:“兄长觉得如此,那便是如此吧。”
他们兄妹二人还未交锋完毕,淮炀侯却是下朝归来,直接让仆从来请浮婼到书房。
“今日朝间,庙堂震动,君上连下三道旨意。一道,斥我教女无方让君上蒙羞。一道,斥京兆尹妄言让坊间流言四起。”淮炀侯直言其意。
浮婼倒是毫不意外,她在意的是第三道旨意:“第三道是?”
“君上将你和妍儿纳入了选后名单,说是若我淮炀侯府落选,我的爵位到我这儿就到头了。”
这第三道旨意,不可谓不重。
即便淮炀侯无子,可好歹是过继了蔡昱漓到他名下。即便蔡昱漓已经承袭了他生父的侯爵,可多一个爵位不多。即便无法一人承袭二爵,淮炀侯也可再将自己的爵位给族中的子弟,中兴家族。
说没就没了,当真是相当于剜世家的肉,不痛惜才怪。
周钦衍,还真是够狠的。
“二十七位贵女,中途汪首辅二小姐退出,加上了你和妍儿,如今是二十八人角逐。从你们中择一人冠为后宫之主,届时以赛制来决出后位人选。我淮炀侯府的荣辱,可都在你和鸾儿妍儿身上了。”
一门三女都参与后位角逐,这可不是什么妙事。
浮婼忍不住蹙眉。
“君上既然定下了赛制,想要在二十七人中夺魁恐怕不易,你需好生准备一番。”
“君上有公布具体规则吗?”
“不曾。只说七日后,让二十八名贵女静候于西郊猎场。我估摸着是要来一场女子狩猎。世家女们素有才名,可这才名皆在文不在武。若真是狩猎比拼,泰半都是要出局的。”
浮婼并不认同:“若君上的心思真这般好猜,早就坐不稳这王座了。恐怕这西郊猎场不过是个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