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帝后20

岁既晏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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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事堂的几位相公宰相在今天入堂时,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见鬼了”的表情。完全是“走进了门后,都要退出往外面看一眼确认今儿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的程度。

    因为周行训来了。

    按理说,“皇帝来政事堂”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比起多数时候都是礼仪性的大朝会,政事堂的宰相会议才是真正讨论章程、处理政事的地方。这位陛下虽说不怎么管事,但也不是完全撒手。毕竟这天下还是周家的天下,周行训也没有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家业完全交给别人的意思他隔上十天半个月的会来上一趟。

    如果真有什么需要皇帝点头的急事,几位相公也就辛苦少府跑一趟,去找找皇后殿下,后者多半有法子让不知道在哪儿撒欢的陛下老实回来。

    只是不管哪种情况,这位陛下每次都是来趟政事堂宛若上坟,垮着张批脸、看谁都不大顺眼的样子。

    可是今天,他居然是笑着来的

    这就很惊悚了。

    张言站在门口,一时都怀疑自己今早起猛了、这会儿还在梦中。

    就在他这要进不进的当口,里面的人居然主动同他打了个招呼,“张公来了啊。”

    张言腿一哆嗦,差点给人跪下。

    不过这到底不是朔望之后的大朝,不必稽首跪拜,因此他只是行了个叉手礼,恭恭敬敬地道了句“臣见过陛下”,见周行训很随意地点点头、没什么吩咐的意思,他忙不迭地退至一旁,把自己隐藏在人群里。

    不过这样子也算不得安心,因为周行训手上正有一搭没一搭翻着的那份会议纪要,正是他写的。

    今代沿袭前朝,乃是群相制度,二省长官和一些皇帝特加的“同平章事”都可任宰相,军国大事多由政事堂的诸相讨论决策而出。会议由诸位宰相轮流主持,主持之人会录下会议纪要、供上查阅,这个人选十日一轮换,这个轮换期基本就是周行训过来的频率。

    他来了也很少做什么,多半就翻翻看会议记录。

    有时候连翻都懒得翻、直接点了人给他说。

    这么松散的管制,在最开始的时候,当然有人起了小心思。

    人为自己和家族谋利是本能,手握权力、就免不了想做点儿什么。

    而那些真做了的,脑袋早就没再自己身上了。

    自古权臣作为,无非是高高端起皇位之上的那位,令之闭目塞听、当一尊不知政事的泥塑木雕。而当今这位更是玩心甚重、素来不爱理朝政之事,甚至不必去做什么、只要不主动提,他自个儿就不会过问。

    多好的傀儡呸、皇帝啊

    但是

    他爱出宫玩。还是微服出宫,路上遇见流民乞儿都能聊上两句。

    一开始根本没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恐怖”之处。

    不过是一些不知事的黔首罢了,也亏得这位陛下肯放下身段交谈。当然也

    有暗地里笑,果真是拥兵起家、没甚底蕴的泥腿子。

    只是朝中老臣们却没想到,他们再怎么“德高望重”手眼通天”,就算能控制住整个朝堂的臣子这本就不可能,也没法把封住长安城里面每一张嘴

    于是顺理成章的,第一茬耐不住冒头的,早都被这位陛下手起刀落剁干净了。

    他们中的不少人到死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只是前人的血永远止不住人对权力的向往,政事堂空出来的位置、仍旧是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挤上去的。

    不过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可要收敛许多。

    真打算干点什么事之前,都得摸摸自己的脖子硬不硬,扛不扛得住皇帝陛下的刀子。

    不过收敛是收敛,但时日久了,人总是不免懈怠。

    这位陛下在政事上面确实又散漫又懒得费心思,早先的血被一场又一场的春雨冲刷了干净,不免有人又生出点小心思来。

    但前两日马场上那干脆利落的一刀,总算让人重新紧了紧皮,把那些像雨后蘑菇一样一茬茬冒出来的小心思压下去。这位陛下的刀子还没钝呢,剌他们的脖子可比剌马脖子轻松多了。

    此时此刻,偌大一个堂屋里雅雀无声,里面的诸位走在外面也要被人恭恭敬敬地称一声相公,可这会儿都屏着气听着那一张张纸页翻过,看着上首的人一会儿眉头挑得老高,一会儿又紧紧压下,这心也跟着一蹦一跳的。

    按说这诸位相公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都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但官场上是什么样啊那都是一低眉一抬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平时连眼神都收敛得彻底。

    可周行训哪管他们这套该笑笑该气气不高兴了就眉头打结,表情丰富到实在超出诸位大臣的解读范畴了。这反而让这群经历过于复杂的臣子们陷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抓瞎这是真的还是故意做出来诓他们的

    没法从表情上看出什么来,那就只能等着对方说话。

    可偏偏今日这位耐心得很,硬是把一份会议纪要看出点津津有味的意思,却半点没开口的意思。

    纸页翻过一张,就有人心底哆嗦一下,脑海中各种思绪飘着有的拧着眉回忆“我前几日会上说了什么”,有的心底嘀咕“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有的更是一颗心砰砰直跳“咱是生了点心思,但是这不是还没做什么吗”最后目光都汇聚到了张言身上你没在上面记什么不该写的吧

    张言都快被看哭了。

    他也想知道啊

    这场无声的折磨持续到了一个人赶来。

    看到来人,周行训终于把手里的那本吵架记录咳、会议纪要给放下了,扬着眉笑,“你来了啊。”

    一副等了挺久的语气。

    迎着堂内诸位宰相一致迎接的目光,匆匆赶来的大理寺卿王昰“噗通”地一声跪下了。

    可怜、弱小、还无助。

    王昰是真的茫然。

    他琢磨着自己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谋逆造反的大事啊,这帝王亲候、宰相目迎的“福气”他实在是受不起啊

    他求助的看向堂内的王氏族叔,后者却眼神微移,并不与他接触,显然并无给他提醒的意思。

    王昰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但还是赶紧换了个人求援。

    世族姻亲盘根错节,时任尚书左仆射的谢公,王昰若是腆着脸也能叫一声“舅公”。都是自家人啊

    谢公倒是一贯与人为善,对上他的目光,露出个和气的笑,像是看什么晚辈,但是半点透露的意思都没有。

    王昰已经有点哆嗦了。

    他接着转头。

    崔、崔侍中

    他祖父原配夫人可是崔氏的女儿大家也是有亲戚在的啊

    好在并没有等到王昰把屋里的人都看上一遍,周行训已经开口了,“那个南吴使者审得怎么样了”

    这话题回得太大,王昰差点闪着腰,他张了张嘴“啊”了一声。

    嗓子绷得太紧,调子有点儿像是“嘎”。

    周行训挑了一下眉“怎么还没结果”

    王昰忙不迭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回陛下,有些眉目了。”

    他今日正是为此来的政事堂。

    若是说起近日京中的头等大事,那必得是南吴使者进献疯马,谋害陛下不成,又劫持了皇后。虽说疯马被陛下剌了脖子,劫持之人被皇后一簪毙命说实话,在仵作验尸前,包括王昰在内是所有人都以为这人是陛下杀的,到现在证据确凿、仍有人将信将疑。

    那可是久居深宫,一向以宽仁柔善闻名的皇后

    扯远了,话题拉回来。

    虽说天子有真龙之气庇佑,这事情的性质十分恶劣,还涉及朝廷与南吴之间的关系。查必须严查刻不容缓。

    也是为此,王昰这个大理寺卿才能踏足多半时候是宰相议事的政事堂。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皇帝也在这里。

    转念一想这也很正常,毕竟发现有人要害自己,搁谁谁都要急。

    王昰理了理过来时就已经准备好的腹稿,总算勉强找回几分镇定,“那南吴使者坚称不知,这毕竟是一国来使,臣也不好妄动刑罚”

    说到这里,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话如果是对政事堂的宰相说,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对刚刚遇害未遂的皇帝说,那绝对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了。

    周行训倒没有生气的意思,而是平静地,“不是钱荣南吴国主,他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么蠢。那个马仆呢身份、来历、身上的东西和他同值的人怎么说”

    王昰大松了口气,忙道“陛下英明”

    一国来使不好动刑,但是他带来的人可没那么多讲究,自然是该提审的都提审了,能问的全都问了,务必要把那个胆敢谋害皇帝挟

    持皇后的歹人来历问得清清楚楚。

    “那大逆不道贼人姓孙,据说是家中二子,故而都叫他一声孙老二,乃是濮州鄢城人士,早些年逃难到了吴地,因为有一手养马的好手艺,在吴王二子钱知同手下谋了份差事。此次吴国进献的大宛马正是吴王二子所寻,为了照顾好这两匹良驹畜生,故而才让孙老二随使团而行。”

    王昰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觑着周行训的脸色。

    这些话他是得如实禀报没错,但是说完之后,陛下是什么反应,还真的很难说。

    当年雍赵对峙时,濮州诸城皆降,唯有鄢城孤城困守,城内守将死战不降,那时还是魏王的陛下命人带兵围困。城内守将孤军独守了两年,待到城破之时,那已经是一座死城了。说是城内的百姓无辜,但是打起仗来又如何顾得了那么多呢

    如果这孙老二是鄢城人士,他此等作为或许还真非出自南吴国主授意。

    唯私仇尔。

    这仇还是和陛下的仇。

    王昰说话声调都放得轻了,整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一有不对、立马磕一个。

    但是被他这么仔细观察的周行训情绪却很平静。战场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么多年的仗打下来,想要他命的人不知凡几,要是一个个计较过去早就累死了。

    周行训耐着性子等到王昰说完,才淡淡地“嗯”了声,却是又问“还有呢”

    他不觉得这事是那马仆自己的主意。想要他死的人那么多,可是多数人是不敢动手的因为他们“怕”。

    周行训打过很多的仗,他最知道这种畏惧心态对士气对战事的影响,它能让一只猛虎失去爪牙、能让百战之师在一瞬间溃散。更何况这人还并非什么猛虎、也不是什么百战精兵,只是一个马仆而已。

    如果没有什么推动,他绝对不敢主动做什么的。

    王昰连忙恭维“陛下果真明鉴臣在那人身上搜出了一个随身钱袋,料子贵重、非一个仆役所能有,其上刺绣样式少见且怪异,似是越地图腾。”

    早些年趁着中原战乱的时候,南海王韩池在番禺悄悄称了帝,国号便是“越”。

    如今新朝既立、各地节度使纷纷上表称臣,便是周遭政权也都自降一级,以国主自称,只是这大越朝仗着在极南之地、有吴楚蜀诸国相隔,仍旧以王朝正统自称,终岁不绝窥伺中原之心。

    自居正统的“二朝元老”们对此冷冷嗤笑化外蛮夷之地罢了,坐井观天、也敢垂涎中原之土

    只历了两朝的王昰在在座诸公面前只是个弟弟,他自然是不敢表露这些的,事实上他这会儿正心底冷汗着。

    钱袋确实是从那马仆身上搜出来的,布料昂贵、图案少见也是事实。但是到底是不是南越之地的图腾么,这就有待商榷了王昰也是听了大理寺里的一个老吏官随口感慨。

    但如今顶头大大大上司都这么问了,那它今儿必须是越地图腾。

    就是大越皇

    帝亲自来了,这也得是越地图腾

    周行训倒不至于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他正要说“把钱袋子拿来看看”却听见一声清脆的杯碟相碰的茶盏声dashdash有人放下了茶杯。

    heihei

    事实上,从刚才开始,满屋惴惴不安的诸公中,有一个人一直格格不入。

    张言进来的时候,这个人在喝茶,王昰跪下的时候、他在喝茶,等王昰安下心来解释调查进展的时候、他还在喝茶heihei

    他一边喝,一边心道,这茶还怪不错的。

    入口似有苦涩之感,但稍一体味便只觉浓浓茶香,那入口时的苦涩早就不见踪影,再细细回味,竟有清甜爽口之感。一杯茶,竟有了人生意蕴在其中。

    杜广融琢磨着回头再去少府讨些个来。

    不过少府那儿似乎也不多了,未必愿意给。

    去找皇后不好。

    他毕竟是个外臣,不太方便。

    回头去郑家瞧瞧吧。

    当今皇后虽说是卢氏女,但到底是在郑家长大的,和谁更亲近、有好东西更愿意分谁一份自不必说。

    问题得到解决,杜广融不由轻轻地舒了口气,顿觉口中的茶更是满齿留香起来。

    然而不等他凝神仔细品味品味,就听见堂内的话题走向变得不对劲起来这又是吴又是越的,这群人打算干什么呢

    杜广融顿觉这口茶呷不下去了。

    他飞快地环视堂内,发现满堂的相公居然没一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不由在心底暗叹这帮人还是没摸清这位陛下的路数啊

    杜广融被迫放下手中茶盏。

    杯碟相击的清脆响声在这寂静的议事堂内格外明显,诸位宰相不由都回头去看。虽然这位平素在政事堂里除了喝茶就是喝茶,但是在政事堂里诸位宰相没一个敢轻视他的。比起身家和履历都不怎么清白的诸公,这位可是正正经经在今上魏州起兵的就跟在身边的嫡系。政事堂里的诸位宰相全都被换了,这位主儿也能好好端端地坐着在里头人家根本不是来干活的,是来看着他们干活的他在陛下面前说一句话,比他们说了一百句都管用。

    杜广融也确实只说了一句话,如今天下民力甚劳,当安定休养、不宜轻起兵戈。”

    都瞎么没看见这位马上就要跳起来喊“征吴伐越”了还上赶着给这么个好战分子递送上门的开战理由要知道、这位老老实实在长安呆了这一年多,人可都快憋疯了。

    周行训听了这话眉头一挑,就要开口。

    杜广融像是早有准备,慢吞吞地补上了后半句,“陛下明察,这话可不是臣说的。”

    周行训神情微滞。

    杜广融像是没察觉周行训的脸色,慢悠悠地又嗅了下茶香。

    确实不是他说的。

    有的人啊,就是拧巴。说他没有决断吧,他能抛下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为故朝殉节赴死;说他洒脱不拘吧,偏偏到末了还放不下看着长大的孩子,

    临终还不忘啰嗦两句、留点遗言人心啊,就是这么难以捉摸。

    周行训最后还是没干什么一时情绪上头、领兵南下的冲动事。

    他大清早跑了这么一趟政事堂,把疯马事件的调查情况问了个七七八八,回来之后便跟卢皎月一五一十地转述了。

    “不是越就是楚。”以最终受益者倒推动手之人,有时候也不需要那么确凿的证据,周行训语气肯定,如果我死了,他们自是安心。若是我因此恼怒,兴兵吴地,他们也能趁机谋得好处,说不定还打着趁虚而入、夺取中原的主意。”

    卢皎月“陛下能想通,再好不过。”

    这可比让人牵着鼻子走好多了。在这种大事上,周行训一向靠得住。

    卢皎月刚刚这么想着,就见周行训目光灼灼看过来,“阿嫦,二年、再过二年”

    卢皎月“嗯”

    什么二年

    “朕答应过尚父,入主长安后,与民休息、五年之内不轻动兵戈。现如今已过去两年了。”

    卢皎月

    这计算方法不太对吧

    周行训是前年冬天兵入的长安,今年才开春,怎么看也不到“两年”吧这是什么腊月底出生的孩子,过不了几天就虚岁两岁的谎言吗

    卢皎月正这么想着,却被对面的人拉住了手。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撞入了一双被阳光浸染成琥珀色的透亮眼眸。他脸上的神情既不是欣赏歌舞时的享受、也不是前一日游猎时的快活,而是一种更加灿烂夺目的光彩。

    “不管吴楚国主还是越朝的皇帝,二年之后、朕要他们都来长安,当众叩拜、亲自向你赔罪”

    一国之主作客邻国之都城,有也只有一种可能兵败被俘。

    而此时此刻,周行训说着这些,语气笃定地像是在陈述既定会发生的事实。

    那张轮廓分明的面孔沐浴在阳光之下,他脸上分明是少年式的意气风发,可是眼底却并非同为少年的骄狂。那是一种战场上特有的冷静镇定,是一次次生死带来的从容不迫,本该矛盾的气质在同一个人身上糅杂,折射出一种令人目眩的色彩,卢皎月甚至短暂地失语了片刻。

    紧接着却见周行训扬起了灿灿笑意,语气轻快,“吴地的糖蟹天下一绝,我让他们送来长安给你尝。”

    瞬间被拖回现实、还脸着地磕了一下的卢皎月“”

    谁要吃那种黑暗料理啊

    疯马事件之后,南吴使者觉得自己死定了,说不定他死后吴国也要跟着一起完蛋。

    使者其实并不在意江东的主人姓钱还是姓周,乱世之中,江东政权也是经年几易,大家都是讨口饭吃而已,谈不上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大雍若因此兴兵,他这“出使之罪”少不得累及家人,全族一定在吴国国灭之前被吴王屠戮干净。

    这么一想,使者忍不住悲从中来。

    就在使

    者思考自己要不要这么自我了结、让大王看着他为国尽忠的份上宽恕他家人,他人却被放出来了。

    使者再二确认,自己真的是被放出来了,放回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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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是让他回禀吴王、宣开战之言,只是单纯把他放回去了

    这是什么宽宏雅量、人君之相啊

    死里逃生,使者痛哭流涕,恨不得给周行训磕一个。

    他也确实磕了。

    叩谢圣恩的时候,感恩戴德、感激涕零,连声道着“陛下宽宏雅量、明察秋毫”,又说是“回去必当谏言,吴国与朝廷代代修好、岁岁纳贡”,甚至还有“中原朝廷自古正统,前代多加封藩王拱卫中央,如今正行旧事之时,吴国亦是朝廷藩属之地,必行为人子之事,不敢稍有违逆”,很有点为了自己活命,不管他家大王死活的意思在了。

    周行训笑答“使君言重。当年绿林众为祸江东,乃钱公率人讨之,十二骑入寨,亲削贼首又收拢其部众,实是英雄人物,朕恨不能见见他的后人。”

    使者没觉出哪里不对劲,只是连声道“陛下谬赞、谬赞。”

    前一天刚听了周行训那一番“让人入京”发言的卢皎月忍不住瞥过去一眼当着人家使者的面这么说就算了,你甚至都不愿意夸一夸他本人。

    周行训坦然回视。

    钱荣有什么好夸的是夸他在老子死后被旁边的庞楚揍得找不着北吗还是夸他够识时务、滑跪得快

    他确实挺想见见人的。

    那么英雄的老子,到底是怎么生出这么个窝囊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