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无事生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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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府的管家哭丧着脸,说今天老爷不见客。

    白萧出去,与他耳语了几句。管家脸色大变,忙让他带着马车从侧门进来。

    李怀北正躺在床上伤神,听到管家的回禀,衣服都没穿好,便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

    他见到地上躺着的严墨时,脱口而出道:“这不是,这不是.....”

    白萧问他:“李老爷认识?”

    李怀北点点头。

    白萧说:“麻烦老爷派人取盆水来。”

    严墨被泼醒后,见自己所在场合,脸上呈现出灰败的神情来。

    白萧问:“李老爷,这人可是叫严墨?”

    李怀北疑惑道:“不是,他叫冯金波,是巧姐的弟弟。”

    白萧从严墨怀中掏出一个钱袋,说:“这可是你家小姐的手艺?”

    李怀北接过,看了看,随即骂道:“这个狗贼,定是他手脚不干净,偷的小女的饰物。”

    冯金波挣扎着起身,想去抢那个钱袋,嘴里急道:“快还给我,不是我偷的,是小姐亲自送我的。”

    李怀北骂道:“你个下贱的东西,你是什么身份?我女儿会送你这个?”

    冯金波听完凄惨狂笑起来:“是啊,我是什么身份啊,怎么会得到李家小姐的垂青啊!”

    李怀北见他不太正常,看向白萧道:“白公子,你带他来就是为了这个?”

    白萧摇摇头,说:“当晚就是他,与李小姐私会的,我想小姐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

    李怀北大惊,说:“什么?小女怎么会?”

    “我昨晚见你之后,我身边这位姑娘便失踪了,我到处寻找,在你家旁边的小道上,发现了马车的痕迹。痕迹很新,而且奇怪的是,两个辙痕相去较近,看着是比寻常的马车小上几分。也是凑巧,我今晚来之前,见过你家的车夫林大尤,他说小姐不爱与人用同样的东西,所以马车也是与众不同。”

    李怀北疑惑了,这事与小女的死有什么关系?

    “李老爷,莫急。听我往下说。”

    白萧在破草屋见到冯金波时,突然就明白了。他当日在回心亭见过这个书生,他手上攥着钱袋,钱袋上绣着一株萱草,用的不常见的打籽绣。巧的是,李家小姐送给白萧的香囊上,也绣了一株萱草,也用的是打籽绣。林大尤说过,小姐的绣工是请安林府的绣娘教的,为的就是与众不同。因此,这钱袋与香囊应该均是出自小姐之手,小姐的闺名中应该有个“萱”字吧。

    李怀北听到这儿,点了点头,说:“小女名字中是有这个字。”

    白萧接着说:“我找到花楹后,在他家翻找过,在门口的泥地上,也看到了一样的辙痕。他怎么会用到小姐的马车呢?想来只有一个可能,是小姐让他用的。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昨晚马夫走后,小姐便偷偷开了门,让冯金波进来取走马车,待冯金波抓走花楹之后,他再把马车送了回来,可回来时不知道与小姐起了什么冲突,失手杀了小姐。”

    冯金波冷笑一声,说:“我与李小姐无冤无仇,为何要杀她。”

    仲叔明插嘴道:“说不定是李家小姐看到你身上的钱袋,吵着要报官呢。或者是看到你身上的钱袋后,言语讥讽了下,你受不了一时冲动杀了他呢。”

    冯金波还是不服,说:“这钱袋我说过,是李家小姐送我的。”

    白萧说:“小姐香消玉殒,你红口白牙的,假的也能说成真的。不过,你走时太过慌张,不小心留下了香囊。这香囊是小姐送给我的,被花楹拿走了。”

    冯金波还是闭口不答。

    白萧突然笑道:“你爱慕你家小姐吧,偏偏自己是个穷小子,李小姐看不上你。你跟着她到回心亭,见到她送给我香囊,心里应该很不是滋味。绑了花楹之后,见到了这个香囊,便拿着它向小姐质问是吧?小姐说了什么让你失了神智,你狂性大发,勒死了小姐。”

    李怀北还是不信,说:“小女为什么要绑这位姑娘呢。”

    “实不相瞒,这位花楹姑娘正是在下的妻子,我也与李小姐说过此事。李小姐估计是怕花楹跟着我,路上会有不测,这才让这冯金波请花楹去贵府小住些时日,等我安顿好再来接她。没想到这个冯金波竟然不听小姐的吩咐,干出这等事情来。”

    李怀北老脸都要搁不下了,白萧这是替他留着脸面呢。他当即吩咐道:“把这个畜生给我送到衙门去。”

    冯金波一听要去官府,立马大叫道:“我不去见官,老子不见张文虎。”

    可哪有他商量的余地,几个家丁忙绑住他,送到了衙门。

    白萧耐心宽慰了李老爷一番,李老爷羞愧难当,自己女儿虽然死了,但死之前竟然想绑了贵人的妻子,这可是掉脑袋的事。这白萧眼下虽然有求于他,可难保以后想到这件事不会翻脸,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

    白萧说:“李老爷,我回去便请家父,给李小姐求个恩典,李小姐生前不能得偿所愿,死后我定要让她风光无限,也算是我与妻子的一点心意了。李老爷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听说你还有个儿子,为了他,也得撑下去啊。”

    李老爷不住的点头,可想到女儿的惨状,还是不忍痛哭了起来。几人不再叨扰,转身离开了。

    花楹低声对白萧说:“想不到发生了这样的事,这李家小姐太可怜了。”

    白萧冷笑道:“她要绑了你,你还心疼她,真是善良呢。”

    花楹嘀咕道:“阴阳怪气的,那我也不想她死的呀。哎,白萧,那朗姐姐怎么办?”

    “放心吧,张文虎不久就会知道抓错人了。走,带你吃饭去。”

    花楹几个鸡腿下肚,又饱睡了一顿,这才神清气爽的睁开了眼。

    吃早饭时,仲叔明带回了消息。冯三死在狱中了,他年纪大了,又受了刑,一时没撑住,昨晚就死了。

    花楹长吁短叹的,这怎么办?冯家村的奶奶知道了,还有活路吗?

    小玉姐也在,她捏了捏花楹的脸蛋说:“小姑娘就是心肠太软,你可知那冯三是什么东西,吃喝嫖赌,又眼高手低,巧姐就是被他坑惨了。如今却不想还死在张文虎手上,真是讽刺。”

    花楹不知道巧姐的事情,一脸疑惑。

    白萧便把兰心之前说的告诉了她。

    花楹听完很是生气,说:“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女儿就不是人了吗?”

    白萧不觉语气轻缓道:“花楹女侠别生气,咱走的时候好好教训一下张文虎。”

    花楹点点头。

    仲叔明笑道:“据说昨晚牢房里好生热闹,那冯金波对着张文虎破口大骂,张文虎脾气更暴,当场把他抽得奄奄一息,案子没审,人就快死了。”

    “然后呢?”

    “后来冯金波说,再让他见李家小姐一面,他就全招。张文虎没有办法,命人抬着他来到了李家。”

    冯金波见到李小姐的尸身后,吐出一口淤血,似乎有了点儿生气,便在李家的灵堂说明了缘由。

    巧姐的娘在生冯金波时,难产而死。冯三又不靠谱,将姐弟俩朝冯家村一扔,便再也没有回来。姐弟俩跟着奶奶长大,虽然穷,但也算快乐。后来冯三赌钱输了一大笔银子,本想把女儿卖去妓院还债,幸好遇到一个有点良心的人牙子,他见巧姐淳朴无瑕,便将她卖给了李府,做了丫鬟。巧姐被李府收养,冯三也跟着沾了光,有了正当工作,虽然也经常犯事,但李家也睁只眼闭只眼,看在巧姐的份上,不去管他。

    巧姐自幼与弟弟感情深厚,李怀北便将冯金波也接到了府上,与自己女儿一同读书,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后来巧姐死了,李怀北又见女儿与他太过亲密,便给了点银子,让冯金波出了府,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冯金波与李小姐起初还偷偷见面,山盟海誓的,可后来冯金波遇到了一群街头的泼皮混混,他又缺少管教,跟着他们一起学会了偷鸡摸狗的下作勾当,还开始跟他老子一样赌钱了。李小姐得知后,劝说过几次,却不管用,她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果断与冯金波断了联系。

    冯金波不清楚其中缘由,只以为是李老爷不同意,嫌弃他穷。便四处奔走,寻找赚钱的法子。他流落到昭马城时,见贝家有钱,便动了坏心思,若是能敲上一笔,他就有钱给小姐提亲了。朗月清自小在父母的溺爱中长大,单纯善良,又爱看话本,才子佳人的故事是百看不厌。冯金波长得秀气,又读了几年书,肚子里有些文墨,几句诗词一讲,瞬间得到了小姐的芳心,两人经常出去私会,他便找了个机会把朗月清带回了临江县。

    回来后他便听说了张文虎要向李小姐求亲的事,新仇旧恨让冯金波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他没权没钱,只能咬咬牙把气憋在心里,性子愈发乖戾了。他时常在李家附近徘徊,见到小姐的马车出去,就偷偷尾随,远远地看上小姐一眼,解解相思。

    可谁知他那天在回心亭,却见到李小姐递给了白萧一个香囊。他十分气闷,原来香囊这物件,竟是如此随便给的,亏他还宝贝似的珍藏着她送的钱袋。正当冯金波愤恨时,李小姐却又托人见他,说找他帮忙。冯金波一听,狗一样的又摇着尾巴去见了。

    李小姐知道他在跟踪自己,她满脸愁容,说她被人勒索了,便是回心亭的二人。她请求冯金波帮忙把那个小个子绑了,她好与那个高的谈条件。冯金波怎能不答应,立马照办了。

    他事情办完,驾着马车去给李小姐回复时,趁机把从花楹身上找到的香囊还给她,顺便告诉小姐,他马上就有钱了,让李小姐不要答应张文虎的求亲。谁知李家小姐笑道:“张文虎算个什么东西,我自然看不上。”冯金波还没高兴起来,李小姐又接着说:“你的恩情我会报答的,明日我便让碧荷送银子给你。”

    冯金波一时有些恼火,问她究竟把自己当什么。李小姐怕他再过纠缠,便说:“我年轻时不懂事,与你胡乱说了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我不想在这偏远的县城呆上一辈子,你便忘了我吧。”冯金波纠缠不休,一直说自己快有钱了,惹怒了李小姐。李小姐冷冷地说:“你能多有钱,你再有钱,你杀的了张文虎吗?你敢吗?一个小小的县尉,杀了你亲姐姐你都报不了仇,你如何能保护得了我?冯金波,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别痴人说梦,让自己难堪。”

    冯金波本就有心病,听完大怒,掐着李小姐的脖子问她:“那你找我帮忙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屁话?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是不是也看不起老子,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是不是!”小姐死命挣扎,还是无用,最终在他手下断了气。冯金波清醒过来,十分害怕,慌不择路的逃跑了。

    他对着一群人说完,突然大哭道:“我逃跑后,特别后悔,恨不得也随着小姐去了,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说完又吐出一口鲜血,死在了灵堂之上。

    花楹听完说:“这个冯金波,真不是个东西,杀了人还这么多借口,那朗姐姐还被关在狱里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

    小玉姐却突然叹了口气,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冯金波小时候很聪明,过目不忘,人都说他将来不像他那混账老爹,会有大出息的。哎,这一切都要怪那个张文虎,要不是他,巧姐活着,能让冯金波变成这样?”

    仲叔明也有感而发道:“想来人若是有亲人看护着,是不太会走上歧途的。只是也不是谁都有那么好的福气的。”

    几人伤感一阵子,这冯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一家子竟都死在张文虎手上。花楹说:“白萧,你还有银子吗?”

    白萧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奈道:“想给冯家村那个奶奶送点?”

    花楹点点头:“她也没有亲人了,若是知道冯家三人全都死了,肯定活不下去。冯三是个坏人,可奶奶人很好的。”

    “我就这点银子,早晚都要被你薅尽了。”白萧虽然抱怨,还是掏出了十两银子,说:“总要留着点以后用吧。”

    花楹却说:“不必,花楹女侠今晚就给你找银子去。”

    “你想干什么?”

    “嘿嘿,等我回来你就知道啦。”

    下午,朗月清就被放出来了,仲叔明雇了些人,把她送回昭马城。花楹与她告别后,又转身去了当铺,把之前贝夫人让自己扔的那块玉给当了,白花花的银子装了一大袋。

    她大方的给了白萧一点,说:“你的银子我让朗姐姐带给奶奶了,这个还你。”又给了仲叔明一点,说:“仲大哥这些天跟着我们也辛苦了。”剩下的又给了小玉姐一点:“这些天多亏了小玉姐的照顾,哎,小玉姐,等我回来一定来看你。”小玉姐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最后连兰心都分到了十几两。

    白萧看着她瘪下去的钱袋子笑道:“花女侠,钱又没啦?”

    花楹自信道:“自然还会再有的,仲大哥,你知道张文虎住在哪里吗?”

    “你想?”

    “他家里肯定有不少银子,我拿一点,不算过分。”

    仲叔明说:“当然不过分,要我说,索性就把张文虎捆了,带着他一起上路更好。”

    白萧笑了:“还是仲大哥你有办法,李老爷刚刚派人传过话了,明日还是正常启程,那今晚就要拜托你了。”

    仲叔明笑道:“那我就派人去请他来喝酒了,小玉,麻烦你了。”

    小玉姐说:“我这样,可担着大风险呢,人是在我这里不见的,回头把罪推到我头上,我——”

    花楹适时把剩下的钱全给了小玉姐,小玉姐说:“不是钱的事儿,这罪名多少钱都——”

    白萧刚捂热的银子也被花楹翻出来给了小玉姐。小玉姐还想再说,仲叔明投降道:“真是怕了你了姑奶奶,都给你给你。”说完便把自己的银子也递了过去。

    小玉姐收好,麻利起身,干脆地说:“我这就去准备酒菜。”

    次日早上,花楹一行人便混入到了李家的送货队伍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