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男人 3

王宛平、丁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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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直不上班,闲着无事就拿块木头给两个儿子做玩具枪,两个儿子爬在身边看着,耿直一边唠叨着:“现在这是什么学校,才上半天学,你们老师每天都干什么呀?”

    虎子答:“开会,批斗校长!”

    耿直愣一下:“别瞎说!”

    牛牛道:“还斗小黄老师,因为她穿花裙子。”

    耿直拍两个儿子脑袋,瞪眼睛:“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别跟着瞎起哄!”

    俩儿子傻呵呵地点头。传来敲门声,耿直抬头看着门,一个男人声音喊着:“老耿,老耿在家吗?”耿直起身,低声对虎子道:“你去告诉小李叔叔,说爸爸病了,很严重,躺在床上动不了啦,去。”虎子爬起身就往外跑,耿直起身进了里屋,牛牛坐在椅上瞪眼一会儿看门,一会儿看里屋。

    虎子拽开门,冲着门外:“我爸爸说,他病了,很严重,躺在地上动不了啦。”

    小李一听就要进来:“是吗?那赶紧送医院啊!”

    虎子一听傻了,回头喊:“爸爸,小李叔叔说要送你去医院!”

    耿直吼:“不去,家里有医生!”

    小李在门外为难着:“老耿,今天下午开批判大会,陆副主任点名要你发言,我说我早上看到你送孩子了,这又突然说你不能动了,他不会信的。”

    耿直在里屋吼:“他不信你让他来看看,你告诉他,老子身上一百多处伤口,全复发了,一年也好不了!”

    舒曼在院里开完批斗会,回办公室将记事本放下,转身匆匆要走,身后门响,舒曼转身怔住,老方进门后,手自然就把门带上,笑道:“小舒啊,还没走呢,太好了,我这腰啊,有点不舒服,都下班了,就你这还亮着灯,帮我看看吧?”

    舒曼紧张着:“我不会看腰,我帮你找人去。”

    舒曼说着往外走,老方拦住,笑道:“不用找人,你肯定行。我早注意到你的手,多柔软啊,天生就是医生的手、你没见我老婆那手,就像把锉刀,你放心大胆来吧。”

    老方说着要往舒曼身边走,舒曼吓住,直往后退:“不不不,医院有分工,这是骨科的事儿,再说我现在没有行医的资格,我我有历史问题,我我不能给人看病,要犯大错误的!”

    随着舒曼话音,舒曼“咣当”一声撞到身后药架子,架上东西稀里哗啦全部掉下来了。舒曼赶紧回身去拣,老方上前一步,帮着捡,舒曼像蛇咬着一样,“嗖”地移开身子,缩到角落处,瞪大眼睛看着老方,满眼恐惧。

    老方慢慢直身,看着舒曼,委屈道:“你紧张什么?难道我对你有邪念么?我不过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大家交换一下思想。”

    舒曼越来越不能容忍,但她不知道怎么办,她呆站不动,只是机械地一个劲摇头。老方也不急,坐在椅上,静静地看着舒曼,舒曼避开目光,整理架子上的东西。

    老方咳嗽一声:“其实我一直想找你认真谈谈,医院领导小组布置我一个任务,就是批倒批臭季诚这个大特务。”

    听到“季诚”二字,舒曼抬起头,看着老方。老方一笑:“据我了解,咱们医院跟季诚走得最近的,除了他老婆就是你,他老婆深明大义,已经跟他解除夫妻关系,我们也就不追究了,但你和季诚的关系始终没有搞清楚,我希望你能有一个认真态度,你不要把我当领导,就当一个朋友,我们就当谈心,你详细说说,你和季诚的关系,要往深里挖。”

    老方那双眼睛色色地盯住舒曼,舒曼浑身哆嗦着,道:“该说的我都说过了,还写过材料,你应该看过。”

    老方声音很轻:“那只是表面,不行,我们要的是灵魂深处的东西,你和季诚关系究竟近到什么程度?你结婚前和他到什么程度,结婚后有没有什么。”

    舒曼拼命摇头:“没有!没有!”老方的脸渐变冷:“你不要太急,仔细想想。”

    老方说着起身,向前走半步,又停下,盯着舒曼那双警惕的眼睛,一笑:“我知道你很希望重返医疗第一线,我也知道你是一个称职的好医生,但你要通过考验,你回去认真想想我的话,我们找个机会再谈。”

    老方说完走出诊室,舒曼呆着,听着老方沉重的皮鞋声渐远去,忽然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了,她突然浑身一抖,厌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耿直听见楼梯响,正要开门,舒曼冲进来,耿直正要问话,舒曼厉声道:“别碰我,脏!”

    舒曼说着冲进厕所,就听哗哗水声,连着一声声:“脏脏脏脏??”

    耿直急得直想敲门,手刚落下,又怕惊了孩子睡觉,轻捶门,爬在门上低声道:“出什么事儿了,你到说话啊!你急死我啊!”

    门“咣当”一声拽开,舒曼蒙着毛巾被冲进卧室。舒曼抓着毛巾左右上下用力擦着,一边恶狠狠着:“恶心,讨厌,流氓!”

    耿直急,上前一把拽住毛巾:“谁耍流氓?谁?姓方的?”

    舒曼推开耿直,抢过毛巾:“别问了!恶心!不想说!”

    耿直:“究竟怎么回事儿?怎么能不说呢!不说怎么解决问题啊?你说呀!”

    耿直声音大了点,吵着孩子,就听见虎子哼哼声:“妈妈,哥哥打我。”

    两口子都不说话了,舒曼披上衣服去看孩子,耿直一屁股坐下。舒曼坐在虎子床边,看着睡着的孩子眼泪流下,耿直进来,看着妻子悲伤的背影,想安慰,不知道怎么安慰,呆站着。耿直回身坐在床上等着舒曼,舒曼进来,上床后,立刻关上台灯,轻声道:“睡吧。”

    背过身闭上眼睛,耿直看着妻子后背,实在忍不住,要去扳妻子肩膀,舒曼轻声道:“我累了,睡吧。”

    灯熄了,耿直在黑暗中低声:“究竟什么事儿,为什么瞒着我?”

    舒曼:“没事儿,就是恶心,心里恶心,这事儿你帮不了我。”

    耿直:“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告诉我,什么东西让你恶心,我去找那个东西。”

    舒曼:“你千万别去,其实也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耿直不信,审视地盯着舒曼,但舒曼已经闭上了眼睛。

    半夜耿直忽地惊醒,下意识摸枕边,空无人,只听到门外传来压抑抽泣声,耿直跳下床,光脚奔出。舒曼靠在厕所墙上,掩面而泣,哭得浑身直哆嗦,耿直过去,将舒曼揽在怀里,一句话不说,只是紧紧搂着。舒曼靠在耿直怀里抽泣着:“他那双眼睛、那种表情像粘在我身上,脏啊,我怎么洗也洗不掉啊。”

    耿直紧咬牙,不说话,舒曼哭泣着哭诉着:“他也没做什么,就是坐在那里看着我,一个劲问我和季诚什么关系,我跟他说他也不听,他那种眼神、那种语气,我我就像被剥光衣服,我我我真是受r

    不了了,我都做了什么啊?他们这样对待我!”

    耿直紧紧搂住妻子,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我去找他!”

    舒曼猛抬头:“别!他是工宣队长,我是黑五类,他找我谈话,名正言顺,你抓不着他的把柄。”耿直看着妻子,声音很冷:“我去找他,我要教训这个臭流氓!”

    舒曼拽着耿直肩膀摇晃:“不要不要,我就是难受,哭一哭就好了,他是工宣队,不会干什么坏事儿的,是我不好,我太敏感,我我有洁癖,没事儿,真的没事儿。”耿直看着妻子沾满泪痕的脸,咬牙不语。

    第二天一早,耿直和舒曼给两个孩子穿衣背书包,耿直道:“不要去了,我去给你请假!”舒曼收拾着孩子,茫然道:“躲得了今天也躲不过明天啊,再说我还要去找季诚,要他小心点儿,姓方在我这里碰壁,肯定要找他麻烦。”

    耿直声音重一点:“季诚的事儿,我来管,你不要接近他!”

    舒曼忽地抬头,生气:“你这么大声音干什么?”

    两个儿子左右看着父母,耿直不说话了,拍两个儿子脑袋:“赶紧走吧!”

    俩儿子推开门奔出去,耿直不看舒曼道:“你不用怕他,你越软他越欺负你!

    舒曼沉着脸:“我不怕他!你送孩子吧,我走了!”舒曼推门出去,耿直瞪眼:“这倔娘们!”

    舒曼独自走着,身后小贺和几名年轻医护人员兴冲冲走着,路过工宣队办公室,舒曼脚步不由加快,门打开,舒曼的余光看见老方走出,赶紧几步走到前边。

    身后小贺等兴奋叫着:“方队长,今天参加我们小组讨论吧?”

    老方“啊啊”答应着,眼睛却盯着舒曼背影,突然叫道:“舒曼同志!”

    舒曼快走到拐弯了,没听清,继续走,小贺等吼:“舒曼!方队长叫你呢!”

    舒曼一惊,赶紧停下,回身看老方,满脸紧张,一旁小贺等瞪着眼,想看热闹,老方看一眼小贺等,淡然:“你们先去开会,我找舒曼了解一下情况。”

    小贺等气哼哼地走开,舒曼怔怔地看着老方,老方一本正经:“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些情况需要跟你核实一下!”

    舒曼流露出惊恐的眼神。办公室里并不只老方一人,又是白天,舒曼多少有点安全感,表情不那么紧张了,老方看一眼舒曼表情,冷笑一下,一名工人将一沓厚厚材料放到桌上,对老方:“方队长,季诚材料都在这里了。”

    老方点头,舒曼看着那堆黑材料,愣住。那些工宣队员都出去了,最后出去那个还小心带上门,屋里忽然间只剩下舒曼和老方两个人。老方现在眼神阴冷,舒曼看着老方,越来越紧张,站着一动不动。老方拍着桌上季诚黑材料,冷冷道:“这些都是季诚的材料,我们的人很辛苦,整了一个多月,但有些关键地方还是不清楚,所以请你来协助,一定要把这个大特务身后的特务组织挖出来!”

    舒曼脱口而出:“季诚不是特务!他是被冤枉的!”

    老方:“你怎么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你跟他究竟什么关系?”

    舒曼脸色苍白着:“同学!同事!医院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关系很正常,你们没必要在这上面做文章!”

    老方起身,在舒曼身边溜溜达达,冷冷道:“那你说我们应该在什么上面做文章呢?”

    舒曼哆嗦着:“请你请你尊重人,你懂不懂,尊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