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花墨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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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绿在一旁看着肝肠寸断的纳兰七色,心不由得揪了起来。她从没见过自家小姐如此失态。她照顾了纳兰七色七年了。七年来,除去那段特殊的时间来说,纳兰七色一直是波澜不惊淡定无边的样子,不会焦急,不会痛苦。就连喜悦都是淡淡的。

    那江边人,到底是谁?

    不曾想,纳兰七色居然生生哭晕了过去。

    水月公主病了。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遍了荣城。

    文官武官,不论生疏,纷纷前来看望,带着大批奇珍异宝珍稀药材。此时纳兰七色是准王妃了,好不容易逮了机会,定要好好巴结一番。

    尚书府一时间门庭若市,高高的门槛居然踩矮了三分。

    纳兰七色躺在榻上,苍白着脸一动不动,如同死物一般。

    水绿看着她这般失了魂的模样,几乎要哭了出来:“小姐,你别吓我啊。你说一句话好不好?小姐,水绿求你了!”说到这里,就真的哭了出来。豆大的热泪,吧哒吧哒的落下,在冰坚的大理石地面上开出一朵朵花。

    从昨日哭晕了后,纳兰七色便一句说不说,粒米未进,滴水未沾。若不是那若有若无的呼吸,水绿几乎要以为她已经死去。

    前来探病的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被尚书夫人轰了出去。

    午时稍过,李轻无便带着宫廷御医前来诊治。

    一根细细的红绳,一端连着纳兰七色的手腕,一端是那御医高深莫测的表情。那御医抚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纳兰七色的身体状况诡异得紧,脉搏似有似无,时快时慢,此乃将死之人才会有的脉搏。他总不可能说,水月公主要死了,让他们赶紧准备棺材吧。斟酌了半晌,他做出了然于胸的表情,说道:“公主这是中了邪。最近可曾去过什么诡异的地方?”中邪那是要请法师做法的事,到时候如果没好,也断然怪不到自己身上来。想到这里,那御医顿时对自己的想法肯定起来。

    中邪?李轻无心中寒气升腾,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艘小木船上发生的事。

    尚书夫人听了,顿时腿脚一软,望向已经贵为英王的李轻无,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袍下摆,求救般的呢喃着:“英王殿下,救救七色,救救她,她是你的王妃啊,英王殿下……”纳兰七色不能有事,不然他们尚书府便什么后盾都没有了。家里几个后生小辈,除了纳兰七色便没一个成器的。

    纳兰七色突然睁开眼,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冷意直射向那御医,凛然开口:“庸医。你才中邪,你全家都中邪。”

    “色色!”李轻无见纳兰七色终于说话了,立刻扑过去,握住她冰冷的玉指。一时间激动的再也说不出别的话,只能一遍一遍的叫着她的名。

    纳兰七色拂开他温暖的手,连带他的热情一并拂去:“我累了,全部出去。不要再来打扰我。任何人!”

    那御医在纳兰七色怒斥他庸医的时候就已经害怕起来,见纳兰七色没有追究,当下松了一口气退了出去。好歹逃过了一劫。

    纳兰七色除了有些微虚弱外没有任何大碍,她自己的身体她清楚得很。她只是不想说话不想动。有一件事,她完全想不通。

    那日,江边那人。

    那个曾经将目光凝视在她身上的人。

    她能准确的描述出那人身上的任何细节,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对,亲眼所见。这对一个盲人来说,是多么让人震惊的事。她居然看见了他。

    他生得高挑纤细,穿着深蓝色衣袍,一袭同色丝绸广袖外挂披在肩上。墨色发丝长可及地,脸颊边几丝调皮的头发偷偷的落了下来,贴在唇上。皮肤白皙得几近透明,眉眼距离极近,让那墨蓝色的眼眸愈发深邃起来。鼻梁直而挺,薄幸的红唇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似有蛊惑苍生之力。

    那时候,他就如同贵妃醉酒般卧在船中,看着她。

    长发铺了一地,他就卧在自己长发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纳兰七色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她也许是真的看见了他,因为她连他衣袍下摆上绣着的诗句都看的清清楚楚。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甚至,连他身上那浓郁荼蘼的香味,都清清楚楚。

    纳兰七色看见了他,于是匆匆赶到江边,踏水追去。却不想,才追到一半距离,便觉得他已经悄然远遁,越来越远。然后,与苍茫山河融合在一起,再也寻不着。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能牵动自己的情绪?

    他居然让她感觉到了心痛,太不可思议了。

    她,绝情如斯的纳兰七色,居然会为一个从未接触过的陌生人心痛。

    她深深的记得,那日在船上,那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透透气的疼痛与窒息。

    想了很久,纳兰七色才放松了精神,睡了过去。罢了,若是有缘,总还会再见。若是无缘,权当黄粱一梦。

    水绿见纳兰七色睡得极沉,也没有去打扰她。只是吩咐了厨房,时时准备好热食。

    这一睡,便睡到了次日下午。

    纳兰七色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问道:“什么时辰了?”

    水绿应道:“已是未时了。”

    “未时了?”纳兰七色一惊,睡过头了。那三日之后午时望江楼的相约,她可没忘。“水绿,为什么不唤我起身?”

    水绿为纳兰七色倒了杯水递过去,兀自撇嘴道:“小姐昨日病了,自然要多休息。水绿哪儿敢打扰。”

    纳兰七色接过水喝了,还是匆匆起身,赶到望江楼去。

    她终究是去得太晚了,没有找到人。

    望江楼里的食客都在议论纷纷,说的内容多且杂。然,纳兰七色却隐隐约约听出,今日在望江楼卖唱者的名字。

    慕寒。

    那些提起慕寒的人,都赞不绝口的夸赞着他的嗓音,不尖不粗,温润柔和却带着睥睨一切的独特磁场。将一首古曲演唱得淋漓尽致,征服所有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