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

服部正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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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家军并不是这次动乱中唯一感到迷茫的一个。

    事实上这一次关中大乱不仅仅意味着并州方面对掌握着长安朝廷的以李傕郭汜为代表的关中势力的进攻,更是一次并州军对他们即将入主的西凉地区的一次大洗牌。

    既然是大洗牌,自然是会清洗一批的同时扶持起一批新的获利者。

    所以在这场动乱中对并州人采取怎样的态度,便成为了很多势力现在所要考虑的第一要务。

    因为,

    西凉是西凉人的西凉。

    这句口号是当初董卓最终选择从洛阳撤退时留下的。

    或许是为了提振士气,避免留下一个“仓皇而逃”的形象从而动摇军心。也许这原本就是董卓的政治目标之一,只不过之前一直有机会掌控天下所以自然就不需要这种分裂意味十足的东西。又或者这仅仅是董卓不经意间的一个想法,但却得到了大多数西凉人的肯定。

    究竟孰是孰非,作为半个外人的李书实无从了解,但这种思想的确是会影响到西凉人在这次大规模动荡中对并州军这个外来户的态度。

    不过,毕竟西凉却也不仅仅只是西凉人的西凉,更还是大汉帝国的西凉。

    于是,这里还有河东人、还有颖川人、还有并州人,以及来自其他地区的人。或许这些人单个拎出来都无法与西凉人抗衡,但如果他们的力量被拧在一起。就非常可观了。

    至少在李书实进入关中前给西凉人一个下马威是足够了。

    长安城里最近很是热闹。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原本气势汹汹的并州军不得不停下所有的动作,甚至就连暴雨结束后面对暴涨的河水和已经被雨水泡得稀软的道路,对于骑兵而言无疑是噩梦中的噩梦。

    甚至若非有乡人指点,后撤及时,说不定就会有几千上万人被因为暴雨而爆发的山洪卷走。

    可以说就算是强行去过沼泽踩泥坑,原本的进攻计划所需要的时间也会被延长到原先的两倍到三倍,到时候局势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只怕任何人都很难想象。

    就比如现在的长安城内。

    如果说哪里受到暴雨的影响最小的话,那绝对当属曾经的西汉国都长安城。

    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街道远比外面的土地要更加坚固,更是因为作为大汉曾经的国都,这里有着极为先进的排水系统。配合长安城所在的位置本就是附近地势最高的台地。所以哪怕外面风雨交加洪水暴涨,长安城内大部分的积水依然可以迅速被排掉。

    虽然因为东汉定都洛阳让这里的很多设施老化后无法得到及时的维修,甚至还因为多次异族入侵而遭受到一定的破坏,但随着董卓将汉室西迁。这些问题都得到了改善。

    现在的长安城。除了几处城墙在风雨中出现垮塌。一些建筑无法承受暴风雨的侵袭而倒塌,剩下的各种设施和人员,并没有遭受到多大的损失。

    既然没有遭受什么损失。那么暴雨前的战斗自然要继续下去。

    而这,也成为了长安城最近一段时间的主旋律。

    以李傕和郭汜为主的西凉军一方,和以董承、魏续等人为首的反叛军势力,双方在长安城内来回拉锯,各显其能,都是努力要将对手陷于死地。

    原本如果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反叛军一方或许会占据更大的优势——他们的突袭显然是出乎李傕郭汜二人的意料。

    而且那个时候,并州军的部队也仅仅只是刚刚插足北地,并没有显示出打算继续深入关中的意图。以致于在某些朝臣的谋划下,并不觉得有多少外部压力的李傕和郭汜依然将主要的注意力放在了与对方争夺对长安的控制权上,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判断,让双方都认为那些突如其来的袭击者是对方拉拢来的生力军。

    有了新的生力军显然就意味着长安城内本就脆弱的平衡已被打破。

    所以,错判形势的李傕和郭汜两人一方面努力将长安城外的己方部队往回调,同时在有心人的挑唆下很是交战了几次,在混战中各损失了数千人马。

    虽未达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也足够两方的大小将领们打出真火来。

    都说聪明人不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但是加入两个家伙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了两次,而且这两个人还互相熟悉,那么这两个人到底应该是笨蛋呢,笨蛋呢,还是笨蛋呢?

    咳咳,好吧,能够计算到董卓,王允大概应该不是笨蛋。可是面对李傕和郭汜自相残杀内斗不止这样的大好局面,那些朝臣们却似乎再一次犯了乐观主义左倾错误——这群不自量力的家伙竟然想要依靠董承、魏续等人的兵马一举解决掉李傕和郭汜两个朝廷的大敌。

    嗯,如果真能成功的话,手里有了军队又控制了皇帝的这些朝臣们或许就算是李书实想要对付起来也是需要费上一番手脚的,毕竟刘协那个也还有这大义的名分。

    也就是那种看上去很没用,但是摊上了又感觉很难受的神奇存在。

    想法真是无比的美好,但是就和王允那突破天际的yy一样,没有那个大胃王的胃口却打算挑战大胃王的食量和速度,那么结果也是可想而知了——就算食量惊人的某条飞鱼也是要把那么多东西分成八顿饭来吃,否则绝对会变成死鱼的。

    嗯,只要看一看那些作死的朝臣们的下场就能知道。

    李傕和郭汜并不是笨蛋,他们之前的争斗只不过是被权力,被那至高无上的权力蒙蔽了双眼。麻痹了神经,这才将原本就有些不正常的动向看做了是曾经战友开战的信号。

    好吧,其实如果不是朝臣们打算趁势“保护”皇帝,从而彻底站在“正义”的一方,或许李傕和郭汜这两头呆头鹅还没那么快反应过来,毕竟他们两个别的不知道,但是却很清楚那个小皇帝对于他们两个人堪称“护身符”的作用。

    而等到他们感受到了来自朝臣们的恶意,他们的哨探开始将那些不太正常的情报放在他们的案头时,他们便醒悟了过来,明白了之前的错误。再加上李书实突如其来的大兵压境。势如破竹。让两个人彻底冷静了下来,感受到了浓浓的寒意。

    有了共同的对手,李傕和郭汜依然是好基友,依然是曾经配合默契并肩作战的好战友。

    当然。还有那场对两个人而言堪称救命的及时雨。

    正是因为有了这场雨。不但让董承、魏续等人不得不暂时停下继续进攻的脚步。而且还让李傕和郭汜等到了自己的援军的同时阻隔了发现大事不妙准备呼叫援军支援的董承的人。

    这还真是一场经典的大逆转啊。

    更加经典的是,因为不想让李书实有机会接入到长安城内的局势,董承在暴雨之前否决了魏续等人提出的向并州求援。让并州派出一旅轻骑前往长安的建议。

    显然之前的顺利让某位自称自己是董太后家族成员的家伙心中的野心迅速膨胀。

    所以说,虽然智者可以保证不掉进同一个坑里两次,但是这个坑却能坑到万千人万千次——权利迷人眼,**熏人心,不论什么时候总是不断在重复着那似曾相识的故事。

    唯一的不同或许便是舞台的大小和布景吧。

    总而言之,在大雨终于止歇的五天后,董承的脑袋就被挂在了长安城的正东方的清明门上。

    “董承已经死了?”

    “是的,那个家伙原本打算从暗门逃走,可是他哪里知道这一切都在大人您的掌控之中,可结果呢?还不是脑袋被挂在了城门楼子上摘不下来了。贪心的家伙就应该遭到这样的报应!”

    “死了啊,还真是便宜那个家伙了。那么魏续、宋宪和侯成那些家伙哪里去了?”

    “他们的话应该已经逃到城外了,不过当初他们乘乱吞并牛辅大人的兵马,不少西凉人都对他们敢怒不敢言,现在他们如此狼狈,只怕会出一些我们也无法掌控的意外。大人……”

    “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的小动作。不过,也罢,反正不要全弄死就好,如果他们全都好模好样的逃出去,总会有有心人怀疑到我们身上。这种事情虽然对我们不会产生什么不良的影响,但是我的计谋若是落个不完美的下场,总归是个遗憾。”

    “大人您对自己的要求还是那样的严苛啊。”

    “好了,去吧,去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也是时候该我动身了。”

    “大人放心,不会给您抹黑的!”

    目送自己的手下离去,转身抽出随身携带的宝剑。闪着寒光的剑身上映射出的是一双细长的眼睛,眼睛里闪烁着的是比剑上寒光更加危险的厉芒。

    “最后的收尾,可一定要做得漂漂亮亮才行。”

    未央宫宣室殿。

    这里在西汉的时候曾经是大汉皇朝统治的核心区域,拥有着庞大的宫殿群落,其内更有着数不清的珍宝也发生了无数的故事。可是随着连年战乱以及大汉统治中心的东移,这里早已不复当初的辉煌。就算是董卓曾经努力对其进行过一定程度的修复,但是在董卓死后长安城内发生的动乱以及再之后李傕郭汜之间连绵不绝的征战,让这里再也看不到原先那些庞大辉煌的宫殿,取而代之的是就连避风遮雨都十分困难的残破之地。

    而这里,现在依然是作为大汉名义上最高统治者皇帝的起居之所。

    曾经的至高无上现在却沦落如斯,这座曾经宫殿群显然可以作为这个帝国变迁的缩影。

    这里一向很是冷清。

    毕竟对于李傕和郭汜而言,他们拜见皇帝的时候绝对不会按照身为臣子应该恪守的礼法。而皇帝也绝对不会喜欢包括这两个人在内眼中闪烁着咄咄逼人光芒的西凉军莽夫们。

    他们与董卓不一样,刘协很清楚在那些没有什么政治诉求或者说政治诉求极为简单直白的人眼中,他这个皇帝只是他们的玩物,或者说装点他们霸权的一个很漂亮的饰物。

    他们没有董卓的追求,他们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手上的兵器和麾下的部队。

    所以双方很快便形成了一种默契——皇帝绝对不会主动召见那些个令他不安的“臣子”,而李傕郭汜如果想要向皇帝索要什么也不会主动前去,而仅仅是派个有点地位的手下向皇帝传达自己的命令,反正作为傀儡而存在的小皇帝也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就好像当初董卓主政的时候一样——至少在他们眼中便是如此。

    至于其他所谓的“朝廷重臣”,不是机敏的抱着李傕郭汜等人的大腿,便是私底下谋划着什么阴谋——那些不够机敏不懂的隐藏自己的家伙早已经在西凉军一轮又一轮的清洗中被送往地下去侍奉大汉列代帝王。而不是苟活于混乱的长安城内。提心吊胆。

    于是,就连原本还可以充充门面的朝会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取消。

    皇宫,嗯,这片姑且还有争风避雨能力的建筑群大概还能承担得起这样的称呼。已经在不断的变乱中变成了如今这样冷清的不毛之地。

    刘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使劲的握了握依然幼小的拳头,然后又如同之前的无数次那般无奈的松了开来,然后静静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只是,当他准备拿起手边的书本,用知识来武装自己,同时也可以麻痹自己的时候,一个轻轻的,似有似无,但在如今这空旷寂静的空间内却是如此清晰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微臣,参见陛下。”

    “是你?你来做什么,难道董将军死后你打算将我这个罪魁祸首杀死么,就好像我那位无辜的兄长和名义上的母亲一样!”

    “看样子陛下很是不喜欢微臣,又或者说,陛下应该是对微臣恨之入骨的,不知微臣所说是也不是。”

    “你很有自知之明。”

    “不过看陛下的表情,似乎是心里还有什么要问微臣的,微臣虽然才学浅薄,无法与朝中的诸位大臣相提并论,但却也还是愿意为陛下解惑的。”

    “那我就问你,当初杀害我兄长和母亲的提议,是你,还是董,董卓所提。”

    “呵呵。”看到眼前的皇帝提到董卓的时候那带着忐忑和遗憾的表情,突然闯进来的陌生来客,不,其实从刘协口中所言之事便可以知晓来者的身份——那位在西凉军危难时刻突然出现并成功整合了西凉军反攻长安,却又在西凉军重夺长安政权后大隐隐于朝的策士.李儒突然轻轻笑出了声。

    看着刘协不解和不满的眼神,李儒收敛了笑容,却并没有向皇帝解释自己的行为,反而回答起皇帝的问话来:

    “虽然恩相已经故去许多事日,但微臣也不需要将自己所做之事推到死人的身上。不错,陛下所言之事皆出自微臣的谋划,因此而招来陛下的怨恨却也无可奈何。但,陛下扪心自问,您觉得自己真的有理由来恨向恩相贡献出此策的在下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的生母是先帝宠爱的王美人,却因为陛下受到了先帝的宠爱而遭到何皇后的鸩杀。抚养陛下成长的是先帝的生母董太后,却因为反感何皇后与大将军何进兄妹二人的所作所为而在先帝尸骨未寒之时被那兄妹残忍杀害。这样与您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恶毒女人又有什么资格成为陛下的母亲,被微臣所杀,虽然没能让陛下您亲手报仇,但也应该能全了陛下的孝道吧。”

    “那么兄长呢,兄长并没有做错什么吧。”

    沉吟了一下,刘协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意见,就好像李儒说的那样,或许从宗法上将何皇后的确是比王美人更有资格成为刘协的“母亲”,但是血脉上的感情,抚养长大的恩情,更有对其与其兄何进祸乱了大汉的怨恨,国仇家恨让他对何皇后的死只有快慰,如今追问起来最多也不过是捎带着而已,最多还有一点点兔死狐悲的感伤吧。

    但是刘辩却不一样。

    虽然刘辩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但刘辩完全没有继承那个女人的狠辣,反而就好像关系他的父亲刘宏一般,用那并不宽厚的胸膛保护着他,哪怕这种保护看上去是那么的笨拙。

    那是一个好哥哥。

    那是一段还未沾染上杂色的纯洁的兄弟情谊。

    因为如此的难得,所以才更加深深铭刻在心底,难以忘怀。

    “少帝殿下的确是没有犯下任何的过错,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至少对陛下而言。”

    “就因为这样所以兄长他就必须要死么!”

    刘协并不笨,他很清楚李儒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但他的哥哥早已离他而去,在那个最纯真的年纪离他而去,留下的也只有那最纯真的记忆。

    死人的力量是强大的,更别说刘辩给刘协留下的大多都是美好的东西,在这个肮脏污浊的家族和时代现代更加弥足珍贵的美好,于是在每每午夜梦回间,这份美好被固化,甚至美化,让刘协不愿意去再更多思考那些沾污这份美好感情的想法。

    “这份感情对陛下而言的确是弥足珍贵,但陛下毕竟是陛下,所以如果陛下还想继续作为陛下而不是像少帝那样的结果,这样的感情……还请埋藏在心底比较好。”

    “够了!李文优,你来这里找我就是想要啰啰嗦嗦这些事情么!如果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那么久快动手好了,不必这样假惺惺的,朕是天子,不需要你的这种同情!”

    “陛下想要寻死自然是容易的,但是陛下肩负这大汉的社稷江山,就这么轻易寻死觅活,真的对得起大汉的列祖列宗么?”

    “你不打算杀我么?要知道我可是联合董承、魏续他们打算杀掉李傕和郭汜这两个祸乱朝廷的恶贼,如果你不杀了我,我还是一样会继续想办法杀掉此二贼!”

    “李稚然和郭阿多么?说起来我也觉得这两位最近一段时间所行之事实在是不为人子,若是陛下有能力出去此二人,我也是务必欢迎的。只不过,董承之事过后,陛下觉得自己还有成功的可能么?”

    “你既然不欲杀我,却又来此所谓何事!”

    “年轻人不要那么冲动,这方面恩相应该有教导过陛下吧。”

    “哼,你不必在此惺惺作态,有什么事就直说好了。”

    “陛下能如此想那是最好不过了。那么微臣要问陛下,不知陛下是否听过‘申生在内而亡,中耳在外而安’的典故呢?”

    李儒此时脸上的笑容,高深而莫测。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