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洞房花烛

鱼肉稀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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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罗文田端着一大盆冒着热气的水回到屋子,桌子上的那只海碗里面已经变得空空荡荡,连饭渣子都没有剩下一粒。见他的目光从碗移到自己身上,马三丫脸上一热,连忙尴尬地站起身来伸手去拿空碗。

    “先放着,我来收。”一只大手从她的身侧伸了过来,险些和马三丫的手指碰到了一处。马三丫慌得不行,急急忙忙把手缩回来,退开一步扭过头不敢再看罗文田。

    “那个……刚打的水,趁热洗吧。”

    罗文田的声音里似乎也有了几丝不自在,马三丫扭头撇了撇地上的那盆热水,心头更如同挂了一只小鼓,一上一下的敲打个不停。

    许是看出了马三丫的顾虑,罗文田拿起空碗和筷子,又出了屋。

    听到房门从外面被掩上,马三丫立刻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慌乱的四处瞧了瞧,便一步迈到门后面,抬手想将门闩上。手刚抬到一半,又生生的停了下来,半晌使劲跺了跺脚,转身重重的跌坐到圆凳上面,眼巴巴的看向门口,心里头又是忐忑又是不安。

    外头模模糊糊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是罗家的人在送客。马三丫忐忑不安地盯着窗外,两手无意识地抓着衣摆,心里头纠成了一团乱麻。还没等她理出个头绪,罗文田就推门走了进来。见马三丫还坐在圆凳上,而地上的那盆水仿佛未曾动过,罗文田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回身将门闩好,皱眉道:“先洗了吧,累一天了,早点歇着。”

    马三丫心头立刻咯噔了一声,这是不耐烦了?她赶紧抬眼偷瞧,见罗文田脸上的神色跟刚才并无二致,才稍稍放下心来,迟疑着道:“客人都走了?”

    罗文田点了点头,走过去蹲下身捞起盆子里的水往脸上洗了两把,又从一旁的木架子上扯下布巾抹了抹脸,然后将布巾子递向马三丫。马三丫愣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局促不安地摆着手嗫嚅道:“不,我不用……”

    对面的男人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对比之下,马三丫顿觉压力丛生,连忙低下脑袋,用眼角的余光惴惴不安地往他身上打量。

    瞧他的身形,恐怕两个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马三丫暗暗叹了口气,便放弃了多余的愚蠢念头。只是眼下的情形……马三丫忍不住瞄了一眼那张铺着大红喜被的床,两边脸颊顿时如火烧一般烫了起来。

    “那个,我还不想睡……刚刚吃饱,怕积了食……”马三丫看着罗文田的脸色,磕磕巴巴地开了口。

    罗文田的眼里似乎有了几分疑惑,却还是轻轻“唔”了一声。马三丫等了一会儿,见他再无其他表示,当即更觉难堪,只恨不得地上突然裂开一道口子,好让自己能够钻进去躲藏。

    “老二,老二你睡下了没?”外面突然响起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由远及近朝着屋子的方向而来。

    马三丫在心底暗道了一声谢天谢地,连忙抬眼去瞧罗文田。哪晓得罗文田正好也在盯着她,两人目光一对接,便又是一阵无言的尴尬。

    “还没,咋了?”听到那声音越来越近,罗文田提高嗓子应了一句,拔脚刚要往门边走,又似想起了什么,扭过头向着这边压低了声音道:“是大哥,我去问问咋回事。”

    马三丫愣愣地点了个头,罗文田盯着她看了看,才打开房门出了屋。

    外面响起了低低的说话声,马三丫隐约听见什么老赵叔,什么跌了跤,又好像提到了药草。她一时好奇,便悄悄的往前挪了一步,透过敞开的房门往外瞧。

    院子里面黑乎乎的,隐约只能辨认出有两个人影。马三丫正想再往前凑一步,就看见其中一个黑影往这边走,她急忙后退两步站定,只把眼睛一下又一下的往门口扫。

    进来的人自然是罗文田,见马三丫定定的瞧着自己,他不自在的移开眼,抬手指了指床铺轻声道:“那个,你先歇着,我出去一趟。”

    马三丫连忙点头,想想又忍不住开口:“怎么了?”

    罗文田都已经转身准备往外面走,听到这话脚下停了停,回过头来看着马三丫,温和的笑道:“后街的老赵叔今天在席上喝多了酒,回去的时候跌了一跤,许是动了腿骨。我去瞧瞧就回来,你先歇,别等着。”

    他笑起来的模样还真不错,挺干净斯文。马三丫没来由的转过这样一个念头,待到回过神来还想开口再问,罗文田已经出了屋子向着黑暗中去了。

    看着重新被合上的房门,马三丫庆幸地舒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对不住那倒霉的老赵叔,索性收回心思,专注的思考起了眼下的困境。

    反正那张床她是绝对不敢上去睡的,罗文田这会儿是走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回来?马三丫一屁股坐到圆凳上,歪着身子往长桌上一趴,烦躁地用指甲把桌面划得吱吱作响。

    刚才来的那个人是他大哥?不过也是,如今这世道,家中没有几个兄弟姐妹才叫不正常。马三丫不禁联想到从小丫丫那儿打听到的消息,顿时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更加苦不堪言。

    到了如今这一步,就是悔一千道一万也无济于事。关于这一点,马三丫倒是认识得很清楚。只不过要她心甘情愿的接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别说罗文田是个鳏夫,而且还不知道他究竟有几个孩子。就算他孑然一身,要自己突然间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起生活……于情于理,马三丫都做不到坦然面对。

    看着布满了划痕的桌面,马三丫收回手来支起胳膊,向着窗外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一整天又怕又累,马三丫早已疲惫不堪,撑得一会儿,便伏在桌面上沉沉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轱辘辘的声响传入耳膜,马三丫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翻身坐起来,向着四周茫然的张望。

    身下的触感软软的,马三丫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恍惚中只觉得周身热腾腾的很是舒服,便弓着身子钻下去准备继续睡。

    不对……她心头忽然一惊,彻底清醒了过来,连忙坐直了身子往左右瞧。这才发现,自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从桌前挪到了床上,而且身上还整整齐齐的盖着棉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只见屋子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自己,就再也没有其他人。

    马三丫忍不住使劲往自己额头上拍了一掌,在心头暗骂道:叫你贪睡,叫你睡得死沉,幸好没出什么事……

    一想到这里,她顿时慌了,连忙把手伸进被窝,上上下下将自己摸了个遍。见没什么异样,衣衫也还算整齐,心头才稍微安定了点。

    外面的轱辘转动声一会儿响一会儿停,吵得人无法集中精力。马三丫伸手按揉着太阳穴,费力的回想着昨夜的情形。结果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印象,她苦笑了一下,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来。弯腰一看,却发现自家的两只鞋子整整齐齐的摆在床前。

    马三丫不禁脸上一热,从前她虽然谈过恋爱,可也仅限于牵手接吻。让别的男人给自己脱鞋还抱自己上床……这般亲密的接触,还是头一回。

    在罗文田的心里,是已经把自己当成他的媳妇了吧。盯着那两只布鞋,马三丫怔了半晌,也不晓得是该哭还是该笑。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罗文田走了进来。见马三丫已经坐在了床边,他脚下一顿,随即向着这边轻声道:“起来了?昨天夜里回来得晚,见你睡着了就没叫你。”

    马三丫点了点头,不知怎地,倒也没觉得与他面对面有多么难为情。罗文田走到木架子旁,扯下布巾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又道:“我得出门去送豆腐,你先收拾着,等我回来一块儿去娘那边吃早饭。”

    说罢罗文田将布巾子挂了回去,又把挽得高高的两只袖子放下来,往身上拍打了两下,抬腿作势就要往外走。马三丫赶紧将他叫住,等他回过头来,却又不知道自家该说点什么,只好随口问道:“那个……老赵叔怎么样了?”

    罗文田皱了皱眉,轻轻摆了一下脑袋:“怕是折了腿骨,昨儿叫唤了大半夜,给敷了草药上了夹板,要是不见好,就得寻大夫。”

    马三丫愣愣地眨了一下眼,不解道:“你会治跌打?”

    罗文田摇了摇头,极为腼腆的笑道:“山上的草药认得一些,论不上会。只不过咱们这儿的街坊,哪有看大夫的闲钱,有些小病小痛,往我这儿拿两副去吃也能顶事。”

    马三丫轻轻“哦”了一声,见罗文田这般温和,不似她想象中的莽汉,悬在半空中的心又下去了不少。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竟像是在盘问下属或犯人一般,立刻有了几分不好意思,也忘了原本叫住他要问的是什么。又见罗文田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裳,只不过腰间的红布换成了粗麻系带,而且下摆处还沾着几粒渣滓,她便伸手指了指,提醒道:“没弄干净,有灰。”

    罗文田低头看了一眼,便用手指轻巧的将那几处弹去,微笑着道:“黄豆浆子,往后我推磨的时候仔细点。”

    马三丫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而且干净,再配上那张白皙的面皮,怎么看也不像个做力气活的粗人。待到念头转回来,又听到他说往后会仔细点,不由得在心里头细细品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就立刻“腾”的一下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