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3.第513章 背后灵万千(二)

叶君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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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师兄轻易不下山门,更别说这次连……师尊他老人家门下九位师兄都一起出了山,倘若那本手札是诸位尊长留下、给你们所有人的保命之物,你要拿什么赔给他?”

    从进了这囚笼之后就一直虚弱得没能正经站起身来的县太爷,此时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完全没有对发小“脚软”的意思,竟死命地伸着脚掌、一副恨不得把秦钩这新肉身踩个火渣四溅下场的“狠绝”模样。

    他从小习惯了替秦钩收拾残局,习惯了人高马大的发小永远会带着新的麻烦来找他,直到上了裂苍崖,才领教了万事都有兄长与师父替他周旋安排的……“无所事事”。

    在自身修为停滞不前后,祁师兄不但替了大师伯的掌灵尊位,也顺势接下了接引新进弟子这一琐碎至极的差事。于是每当符偃师叔这个常年云游在外的尊长带回个陌生的弟妹来,他都是那个守候在山腰的苍蓝色身影。

    十岁的楼化安刚拜入裂苍崖山门时,并无任何根基在身,本该先在掌教身边作个侍童,七年后才能以关门弟子的身份拜入师尊门下,然而此前从未出过如意镇的幼子,哪里知道“修真”、“寻道”为何物?

    他茫茫然地站定在山门大殿里,看不清数丈之外所有师门尊长的面容,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应下这所谓“侍童”的安排。

    直到那将自己牵着领进这大殿里的苍蓝身影再次挡在了他面前。

    “师尊闭关在即,这孩子连辟谷之期都未到,跟着侍奉在侧、也只能平添杂务罢了……”

    就连亲生爹娘也未在外人面前替自己争取过什么的小楼,痴怔着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幼小的身影被遮挡在了这应该唤它作“祁师兄”的陌生人后头,那高大的身影宛若山岳、如同树荫。

    “弟子这边尚缺个帮忙整理书阁的师弟……就让我带着他去、先容他在那里静心修习几年,师尊可否应允?”

    莫名其妙就被犼族幼子送上了裂苍崖的小楼,就这么继续莫名其妙地成了祁师兄身边的小跟班,除了偶尔要随侍在大殿诸位尊长身后,其他时候都未被祁师兄太过管束,几近由着他在山脉里来去。

    这两年的辰光里,这位“粗心大意”的兄长只要求过他一件事,便是阅尽山门书阁里的密卷和手札,不得遗漏。

    于是在不久之后的拜师大会上,他也莫名其妙地成了让诸位同门瞠目结舌的“魂玉”之体,让所有的师门尊长沉默许久,继而背着徒弟们、偷偷地给犼族送去了份大礼。

    甚至直到他“叛离”山门、毅然偷走那天,双耳不闻世事的大师伯也状若疯魔地从峰巅上追了下来,硬将那把本是传给裂苍崖继任掌教的百折空刃……塞到了他手里。

    这本也是逼着他远离师门的缘由之一。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了继任掌教的人选,没有想过……他会抢了本该属于祁师兄的尊位。

    那是他拜入山门后的第一位兄长,是他幼年时候除了爹娘之外、唯一一个会帮他挡下所有麻烦的生灵。

    就算如今早已过了弱冠之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远离家乡、茫然不知所以的幼童……他也不愿任何人在他面前,伤了祁师兄。

    即使那个人……是秦钩。

    “你不乖乖待在裂苍崖上、跟着师伯闭关,一定要跟下山来作什么?下了山就算了,为什么不干脆滚回如意镇,还要跟到这种绝境里来、找准一切机会给诸位师兄添堵?”

    他从“障”中醒来未久,对秦钩此前的所作所为也几近全然不知,方才在索命小鬼面前下意识地替发小作了答,也不过是幼年时候积年的“陋习”罢了。

    他根本没有想到,秦钩这次闯下的祸竟还会连累到了祁师兄。

    小房东倒吊了一双缝眼,颇为震惊地眼睁睁看着素日里淡然沉稳的小楼发了疯,将他脚掌之前那团微弱的火芒快踩成了死寂的火星,一时间竟忘了要出声阻止。

    所幸“半醉半醒”的秦钩还知道什么叫疼,被发小这么“恶狠狠”地践踏着,他总算觉出满身的痒意间似乎有那么几分吃痛,胆小怕死的天性倏尔占据了高处,逼得他不由自主地往后打跌了几步,恰恰躲开了县太爷那几近“横扫千军”的一脚。

    “木头别踩别踩……”已然缩成了弹丸大小的昏黄火芒总算被吓醒了些许,滴溜溜地滚了开去,挣扎着往半空中跳了几下,最终还是无力地落回了冰冷的湖石面上,“是是是,我是想趁机溜回如意镇去,我也知道自己不该跟着下山……可这次师叔们带着诸位师兄……还有我一起跑到太湖来,是好久之前就定下的大事,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至于那本手札……那的的确确是掌教师叔留给祁师兄的,可那上头尽是些针刻记载,诸位师兄本来也不一定能看明白上头都写了些什么……”

    县太爷绷着嘴角,面色瞬息间更冷,让好不容易才强撑着半睁开了眼的秦钩愈发心虚,这下连明明“理直气壮”的争辩之语也多了几分哭腔,不得不半途转了话锋:“好好好,要是祁师兄醒过来再想要那本手札,我一定默出本新的来给他,绝对不会有半点差错,还比原来那本要结实得多、不会一烧就没,好不好?”

    石室外的师姐大人终于没能忍住腹诽,歪着嘴耸了耸肩,极其自然地替县太爷接过了话头:“你小子如今连完整的手脚都没有一只,拿什么默?”

    仅剩星点的火芒顿时僵在了半空。

    楚歌后知后觉地卷动了她的尾巴,赶在索命小鬼说出什么更添乱的话前、将后者的下半张脸包得严严实实。

    于是县太爷得以在急怒后、短暂地顺了顺堵在他肚里的那口气,才忿忿之色犹现于面地勉强缓和了心绪,吐出了石室外两位也等待已久的致命问话:“默不默……都是后话,既然祁师兄能够临危交托给你,你总该记得那上头都写了些什么要紧的……你到底用了哪位裂苍崖前辈的遗留术法,竟能搅乱这虚境里的力量?”

    看到发小渐渐缓和了面色,秦钩这才小心翼翼地往近飘过来了些,只是言语里也谨慎了许多,不敢再胡扯什么:“这……这就是奇怪的地方,那手札里的大部分术法……都不是裂苍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