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9.第519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二)

叶君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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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没有名。”

    像是因为终于松懈了心神、而渐渐恢复了元气,石室里的火芒重新噼里啪啦地灼烧了起来。然而秦钩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次,他全身上下的火光不再赤红似血、甚至也未昏黄如初,火焰外围反倒呼啦啦地腾起了诡异的青墨色,朦胧如烟尘。

    比起不久之前的惊鸿一现,这次的森森鬼气显然要“猖獗”得多,全无被旁人瞧到真身的顾忌,就这么渐燃渐烈地、在短短数息之间就将整团火芒罩得严丝合缝。

    秦钩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副新肉身的变化,他只知道自己突然像是吃饱睡足般生出了不少气力,不再像方才那般晕乎虚弱。

    他正继续和没有怪罪他的小房东絮絮地唠叨着:“我、我只知道,那是白驹隙的临渊前辈留下的针刻……但手札上的那些个术法几乎都没有名,要么神神叨叨地写着好多能把人绕晕的胡话,要么就像东方前辈这样随手勾些认不清是什么玩意的画作……老前辈们可能都没来得及给自己的术法取名,就……”

    “人之将死,哪里还有多余的辰光能耗在取名这种闲事上?”索命小鬼一本正经地端坐在小房东的背上,装模作样地闭着眼,像是真的在细细斟酌这湖底虚境的玄乎之处,可打起岔来还是毫不含糊,“老怪物们要都和夏生、海瑶光他们一样,到了后来便入障发疯、连自保都成了问题,他们身处在这禁锢大阵下,能不被发觉地把这些专门和渊牢做对的术法给记下来,已经对后辈们仁至义尽了……你没看东方小子的‘心火’术法,明明在他手里被改成了个四不像,不也是直接用了冥界那位老而不朽的怪物留下来的名?”

    泛着青墨色的火芒果然疯狂地上下蹿动着,像是在赞同师姐大人这话。

    小房东的眉间沟壑勒得更深了。

    “你又在恼些什么?”师姐大人不耐烦地踢了踢两只脚丫,“如今怎么带他们出来才是最要紧的大事,那术法叫什么名、有没有名……跟咱们有什么干系?”

    天可怜见,她之所以愿意跟着这犼族娃娃跑进渊牢里来,就是冲着楚歌是如意镇诸位怪物里最干脆利落的那只,全没想到自打闯进了这虚境,这小山神就行事温吞、慎重得比孤光还要气人。

    她歪着头望去,只能看到楚歌的后脑勺,和仍在石室里悠悠蹿动、满身都快被青墨鬼气浸染的秦钩。

    “你是怕那术法,只被他用了个半吊子?”师姐大人推己及人,不禁失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是啊……若这团鬼火换了是孤光,她必然是会比这凶兽幼子还要瞻前顾后的。

    她只好又安慰起小房东来:“别看这小子身魂里找不出一星半点裂苍崖的心法痕迹,这一世又是个百无一用的凡胎……可你犼族和冥界向来交情极厚,难道忘了这来自于阴阳界的‘心火’之术,能以耗尽生灵永世命数的代价,在极短的辰光里凝聚连修真界众生都未必能匹敌的精纯灵力的?那姓祁的娃娃想必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才把这大任交给他的。”

    “裂苍崖的掌教既然能把这手札留给徒弟,当然认定以这些娃娃的修为,是能用得起这些术法的……”

    “更何况这小子怕是比你我都要有福,不知道被哪位多管闲事的老怪物在暗中庇佑着,竟能在耗尽了本尊皮囊的命数后、还毫无损伤地直接进了鬼道,快要变回了前世的模样……看起来,以前大概还是个在冥界都喊得出名号的能耐家伙,几近是地界鬼仙的修为,就算‘心火’熄尽,有他这怨灵鬼力,区区一个临渊老学究的术法,有什么使不出来的?”

    索命小鬼全无顾忌地劝着小房东,没有注意到石室里的青墨火芒闻言已呆怔在了原地。

    尽管在这孤身清醒的数十天光景里,秦钩也觉出了自己也从前有些不同,却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从旁人嘴里听到这真相。

    他,快要变回了前世那个器灵?

    那个被甘小甘嚼碎了“肉身”、将自己活活吓死,继而在冥府里吵死所有路过鬼魂和地官的弯刀器灵?

    啊啊啊……他还没准备好啊。

    “那本来就不是他的肉身。”一直死盯着秦钩的小房东却在这时别过了脑袋,她兽族本尊的嘴巴太过尖长,让旁人看不懂她此时是不是偷笑了下。

    楚歌以一句没头没脑的怪话,结束了师姐大人的妄自揣测,她则意味深长地望向了依然有个大头侏儒在安睡的方向。

    那片黑暗于她而言并不陌生,可此刻看去还是犹如蛮荒巨兽的肚腹,黑沉森冷、深不见底,像是随时都能倒吸一口气、将他们统统吞进肚里,顷刻间把在场所有生灵都化成一滩腹水。

    “白驹隙的术法,没有名也不要紧……你还记不记得,那术法到底能做些什么?”小房东就这么扭着头,神色迷惑地、像是朝着沈大头问了句。

    秦钩却知机无比地狂点起头来:“记得记得!祁师兄只说让我把手札上所有术法一个一个地试过去,我就自己乱挑了几个。临渊先生这个术法我本来是不想动的,因为那页针刻上的字写得最小、话又最绕,我摸索的时候就只记了长成什么样,当时没有仔细辨清都是些什么字……”

    所幸县太爷低声咳了两下,让秦钩恍觉自己又多了话,这才哇哇乱叫着赶紧回转了话锋:“那术法啰嗦得很,我花了半个时辰才把上头每一个字眼、每一笔涂画彻底记起来,说也奇怪……明明每句话我都看不懂,可刚刚记起了个全,我就激灵灵地发了个寒噤,晕晕乎乎地看着我的右边半截身子往石墙撞了过去……当时我吓了个半死,但后来也没发现自己缺胳膊少腿,我想,那大概是从我身上分出去的一把小火……”

    “那火像是在学殷先生,直接穿过了墙,后来也没回来过……但是不到两盏茶的辰光,外头就突然响起了旱天打雷一样的动静,甚至连这些石墙都开始轻微摇晃起来。”

    “我以为自己选对了术法……可是那动静也只响了半柱香辰光,就没得一干二净,也没见这些石头裂开半块。”

    “接下来每隔半天,那响动就又会莫名其妙出现一次,但都没有头次那么吓人。”

    “直到小房东你们被撞进来之前,外头才又轰隆隆地大震了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