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欲与你潘杨之好

锦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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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华雍仰头无声轻缓地深吸一口气,早在他去寻她之际,他便接受了这个残忍的事实,此刻听闻依然深觉闷痛,却也似乎不是不能承受。

    “你可知我为何知晓此处有个荒弃之所?”萧华雍忽而道。

    沈羲和轻轻摇头。

    “我第一次来猎场,是六岁那年。”萧华雍眼神恍惚,思绪被拉远,“我骑着小马驹,带着侍卫追着猎物,不知何时周边的侍卫都不见,只剩下我一人,我折身欲往回走,却碰上了大虫。”

    大虫朝着他飞扑而来,他滚下马儿才逃过一劫,大抵是有马儿为食,大虫并未追击他,可他不敢大意,下去的路被堵死,他只能往上,寄希望于站到高处呼喊。

    后来他跑到了半路,就听到了虎啸,他来不及多想只能拼命往上跑,没有多久就看到猛虎的身影,那时他距离此地已不远,通往这里的石缝极其狭窄,大虫进不来,他才逃了一命。

    “殿下怎会被跟丢呢?”沈羲和皱眉。

    “先祖之中都有被跟丢的帝王,我不过一个储君,丢了也是常事。”萧华雍云淡风轻一笑,“我在此地不敢出去,拔了所有能吃之物。”

    为了能裹腹,他故意放了血滴在石壁入口,以身引了野兽,使之攻击他时卡在了石缝之中,他用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将之捅死分拆再拖进来。

    喝兽血解渴,吃生肉饱腹。

    “我等三日都没有等到人来寻我,后来我看到风向,将衣袍撕碎,咬破了手指写上血书,让衣袍飞下去,飞了不知多少,终有一条被我的卫率看到,寻了上来,那也是七日之后。”

    皇太子有六率,一率令三到五府兵,是除了陛下之外,拥有护卫最多之人。

    “太子殿下慧绝。”沈羲和不得不赞叹。

    六岁稚龄,临危不乱,逆境求生,坚韧不拔。

    多少六岁的孩童一个人都不敢独行,更遑论这空谷枯寂,野兽环伺的山崖边。

    “孤回到行宫,当日追随孤去围猎与孤一道走散的护卫具已死亡。”萧华雍语气平淡,提起这些往事竟然一丝怨恨与痛苦的神色也无,“从那一刻起,我便知晓身边之人都是随时会要我命的刀刃,我便开始学会辨人辨鬼,学会不轻信不依赖。”

    “殿下如今再无人能糊弄。”这就是成长和强大的代价。

    轻笑一声,萧华雍侧首深深看尽沈羲和的眼底:“我是因此而不再轻信于人,郡主又是为何不信男女之情?”

    原来他与自己说幼时之事,是好奇她为何不信男女之情。

    沈羲和也没有犹豫:“世道不公。”

    萧华雍微微一怔,似是不明。

    “儿郎可以一妻多妾,女郎只能终守一人。”沈羲和道,“我不明若是倾心,如何能再接纳他人?既不倾心,又何以强求女子用心以待?”

    “郡主……便是因此而不信男女之情?”萧华雍忽而就笑了。

    莫名他的心情愉悦起来,他还以为她独独不信男女之情,是因为她曾受过情伤……

    沈羲和被他笑得莫名:“我之言何处可笑?”

    “郡主难不知潘杨之好?”萧华雍问,他眸底有星光,温柔潜藏。

    西晋第一美男子潘安,与其妻十二岁定亲,相爱终身,生不纳妾,死不复娶。

    将一生的忠一与深情,都给了青梅竹马的妻子,被传为千古佳话,称之为潘杨之好。

    “千百年岁月,只此一例,便是因有太多的痴情女郎,以潘杨之好为想,才会一生困于虚无缥缈的情爱,蹉跎一生。须知潘安仁是千年一出,便当真有幸得遇潘安仁这等郎君,自己又未必是杨容姬,不同之人相遇,修出不同之果。”

    “郡主所言极是,不同之人相遇,修出不同之果。”萧华雍深深凝望着沈羲和,“我有潘安仁之心,郡主可愿回杨容姬之意?”

    猝不及防的表明心意,沈羲和愣住了,她没有丝毫动容与波澜,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探究萧华雍。

    “郡主为何如此看我?”萧华雍料到过沈羲和种种反应,唯独没有料到这种。

    “殿下不应是儿女情长之人。”沈羲和直言,“男儿有凌云壮志,心有丘壑,万丈豪情,便不会困于世俗之情。”

    古往今来凡有大志向之人,不屑于儿女私情,自然便无所谓的深情,女人不过是调味剂,有则锦上添花,无亦无伤大雅,他们又岂会花心思在女人身上?

    “殿下是皇族,潘仁安是士族,皇族的无奈与士族不同。”

    千年皇朝,从未有过一个帝王只有一个女人,便是隋文帝与独孤皇后虽无异腹之子,亦不止独孤皇后一个女人,不过是无名无分罢了。

    “郡主,一个男人能否做到只看他愿不愿,而不是看他能不能。”萧华雍道,“美人能否令英雄折腰,端看美人值不值,此美非皮囊。郡主之美,于我而言,越过山河壮丽。”

    “郡主,我是个极其挑剔之人。若非遇到郡主,我此生大概如郡主所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美人无数,非是因我风流,而是无人能入心,只余随心所欲。

    我想先辈豪杰多如此,他们无深情,非是被青云之志迷了眼,而是不如我幸,得遇郡主入心。”

    “殿下,这世间最善变的是人心。”沈羲和依然平静,她很有耐心。

    不止是萧华雍刚刚救了她,还有就是她欣赏钦佩萧华雍这样的人,不提男女之情,萧华雍在她心里是个令人仰望的一代雄枭,她不希望这样光辉伟岸的形象破灭。

    “人心易变……”萧华雍颔首轻呵一声,“只是无能自控,不够自知之人的借口。”

    不等沈羲和张口,萧华雍道:“我自幼心性坚定,我所欲所求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认定之人,便是王朝更替,岁月变迁,斗转星移,亦不会更改。

    我知今日之言,无法取信于你,你且看我日后所作所为。

    我不求你今日信我,亦不求你为我动容,但求你允我用余生相证:日之升,月之恒,不及我对你用情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