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伤情如梦

粮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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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可以不要告诉周瑶,刚才我编造出来的谎话。这谎话虽然是假的,但对她来说,更像是美好的童话。但我不能让她沉醉在这样的谎话里。谎话终究会消失,剩下的只有冰冷的现实。如果不能够接受这冰冷的现实的话,也就没办法去走剩下的路。

    活着的人,始终不能被死去的人所拖累,这不是一种办法。我们可以祭奠过往,回忆来人,但却不能在回忆里止步不前,毫无进步。生活不会因为个人的原因而停止,世间本来就是熔炉一座,很多人浑浑噩噩,不知所终。但我知道,对周瑶来说,对小张总来说,有些已经结束,有些生活,却还要继续。

    周瑶看着我,死死咬着嘴唇,忽的笑起来:“也好,也好,你起码骗过我了,我也很开心啊是,起码这一刻的开心,是因为让别人知道了我跟他之间的感情。这样,就很好了啊。我很开心,哈哈。”

    我看着周瑶,她也看看我,脸上虽然开心,眼神里却是无助。我叹了口气,说:“周瑶,小张总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真的。我虽然跟他成为朋友的时间很短,但我知道他很尊重你,希望你能走出来,起码,不要让小张总失望。”

    周瑶浑身一抖,然后慢慢低下头去,轻声说:“谢谢你,叶小峰,谢谢。”

    我半蹲下来,然后把手伸了过去。周瑶一愣,抬起头看看我,神色疑惑。我笑着说:“另外一个血清呢?你给两个人下毒,不会只有一份血清吧。把另外一份血清,也给我吧。”

    周瑶微微皱眉,说:“你要干什么?只要一瓶血清就够了,你没看到鱼幼薇已经站起来了么,这就已经没事了,你还要血清干什么?”

    “小鱼儿是没事了,这不是还有一个人躺着么?”我笑道:“把血清给我吧,周瑶,再迟一些,白霄铭可就真的死了。”

    几个人都是一愣,白霄铭都是吃了一惊,微微皱眉,盯着我看。

    周瑶脸色一沉,说:“只要鱼小姐没事就好了,你还管他干什么?叶小峰,就算你安慰我也没有用,你我都心知肚明,害死我弟弟的人,就是公子会派来的,是公子会害死了我弟弟,难道我不为我弟弟报仇么?仇人就在眼前,我却还救他,你让我弟弟心里怎么想!叶小峰,你说?”

    我摇摇头,说:“你还是没明白,周瑶。”

    “我不用明白!”周瑶一抬手,冷冷说:“我救你的女朋友可以,我也相信你说的话,我更相信你跟我弟弟,最后成为了朋友。但是,你要救他,就是不行!而且,我现在是在帮你,你以后要对付公子会,公子会的人那么多,但是真正有头脑的人,就这么几个,这个白霄铭就是其中一个,我先帮你把他杀了,你不就可以顺风顺水,以后对付公子会也会少了很大阻力!”

    我说:“公子会我自然会对付,但是我不会用这种手段,我不希望出现这种死伤性命的事情出现,这样只会让自己也惹了一身腥。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出现,更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害了你,害了周月体育。你也不想想,今天你害死了白霄铭,就算是公然和公子会撕破了脸,公子会会放过你么,会放过周月体育么?你难道想要用整个家族,整个周月体育,还有自己的生命,来祭奠小张总?你太愚蠢了你!”

    “可就是他们害死了我弟弟!”周瑶咬着牙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他白霄铭自己承认是自己做的,那我就要他的命!血清没有,你也别想救他!叶小峰!”

    我眉头一沉,回头说:“小龙,报警,现在立刻报警。”

    王小龙一愣,犹豫道:“峰哥,报警干什么?小鱼姐已经没事了,我们,我们还是先走吧,这里的事儿,就让他们,哼,狗咬狗好了。”

    “乱说什么?”我沉声说:“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么?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好人,我们不做那些违法的事情,这里即将有一条生命消亡,你却见死不救,这就是帮凶!”

    王小龙一哆嗦,赶紧拿出手机来,周瑶一咬牙,怒道:“叶小峰,你这是恩将仇报,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给你血清了!”

    “我这是在帮你!”我沉声说:“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

    周瑶颇为气恼,瞪了我一眼,王小龙走了过来,小声地说:“那个,峰哥,打不打,现在就打,真的打么?”

    “废话!除非你想跟这起杀人案扯上关系!”我喝道:“现在就打!”

    王小龙不敢迟疑,拿着电话就要拨打,周瑶瞪着我看,气呼呼的。

    “算啦,先不要打,好不好?”一道柔柔的声音响起,鱼幼薇在江植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对着王小龙挥挥手,然后走到我身边来。我赶紧伸手抱着她,鱼幼薇笑着说:“算啦,小峰,是周小姐救了我呀,我都知道了,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周小姐也很可怜啊。让我跟周小姐说说吧。”

    我皱紧眉头,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鱼幼薇缓缓走到周瑶身边,然后蹲了下来,面带笑容,说:“周小姐,谢谢你,你不给我血清的话,我就真的见不到小峰了,谢谢你呀。”

    周瑶一愣,低下头说:“本来就是我下的毒害你,你想骂我打我,都没关系,我都接受。”

    “当然不是啦,周小姐,我知道你很难过,”鱼幼薇轻声说:“我也知道你很辛苦。但是,希望你可以理解小峰呀。小峰是一个很厉害的男人,他真的可以打败公子会的,不是用这种残忍的手段,他会用自己的方法,让公子会解散,让这样的非法组织不再存在。这些是他的事情,我相信他,就像是你相信他会最后覆灭公子会一样,不是吗?”

    周瑶嘴皮子颤抖,最后叹道:“我也觉得,他可以,所以我才救了你,我要他,打败公子会。”

    “对呀,小峰是会用自己的方式,打败公子会的,我也知道的,他跟我说过,很明确地说过。”鱼幼薇看着周瑶,然后伸出手来,按住了周瑶颤抖的肩膀。

    鱼幼薇甜甜一笑:“我们都相信小峰,所以我也能理解小峰现在的选择。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闹出人命呢?小张总是公子会害死的,现在我们却害死了另外一个人来给小张总报仇,以后呢,这位白先生的家属,朋友,也会来找你们家的人报仇,也许就会杀很多很多人,拆散很多很多爱人。这一辈子,你跟小张总最后没有能够在一起,难道也要让那么多的人失去性命,或者失去爱人么?我想,小张总,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周瑶低下头去,已经满是哭泣,我在旁边听着这声音,也是被这悲伤感染,很是难过。

    我回头看了一眼,白霄铭,白霄铭靠着椅子,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额头上都是汗。但他却牢牢盯着鱼幼薇的背影,神色若有所思。

    鱼幼薇说:“小张总,真的是个很可爱的人呢。他以前多么嚣张跋扈呀,对着我们都是很不尊敬,但是他知道你的辛苦之后,就变得温和有礼。那天在花美大厦里,发布会之后,小张总和小峰说话的时候,也是很有礼貌,就像是一个一下子长大了的人,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绅士。小峰对他的喜欢,溢于言表,这样一个人,其实是很好的,我知道他的内心,是很好很好的。周小姐,你觉得,这样一个善良的小张总,会希望自己的姐姐,是个杀人犯么?我想,他一定不希望是这样的吧!”

    周瑶跌坐在地上,低着头,随着鱼幼薇最后一句话说完,她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直接佝偻着身子,掩面哭泣起来。这哭声,包含着痛苦与思念,包含着回忆与不甘,包含着所有的爱与恨,痴情与缠绵。

    我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白霄铭,冷冷说:“白先生,这就是你们公子会的做法,六亲不认,就算是会里的成员,一个不慎,都会被你们公子会给如此惩处,是么?我真不知道,你们公子会如此做派,怎么还会有人甘愿为叶少龙卖命?”

    白霄铭缓缓说:“你自己知道这其中原因,我不想多费唇舌。”

    我哼了一声,转过身来,鱼幼薇伸出手去,整个人往前,然后抱住了周瑶,将周瑶的身体,抱在自己怀里,然后轻轻拍打着周瑶的后背。

    这个动作似曾相识,我仔细一想,顿时反应过来。每次跟鱼幼薇在一起,她睡不着或者难过的时候,我都是这么抱着她,她倒是把这一套,用在了周瑶身上。

    周瑶就这么哭啊哭,哭泣声渐渐小了,鱼幼薇放开了她,然后顿了一下。我看了过去,只见周瑶的手伸了出来,里面正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瓶子。

    正是另外一个血清。

    我走了过去,把血清拿起来,鱼幼薇看看我,然后笑了笑。我点点头,走到白霄铭面前,把血清交给江植,江植换了一个注射器,然后站在我身边,轻声说:“小峰,现在就给他注射么?”

    “等等,”我看着白霄铭,说:“白先生,如果我现在把这个血清给砸了,毁了,你只怕是死定了。”

    白霄铭笑了笑,说:“我本来还有些害怕,或者说有些盼望,觉得周瑶会给我血清。但是现在血清在你手里,我就没什么想法了。你绝对不会救我,而且我要是死了,这件事也不会算在你头上。对你来说,百利无一害。”

    我笑着点头:“对,的确是这样。”

    白霄铭笑道:“所以,我已经看清生死,这种死法,已经算是很好了,安安宁宁,痛苦也不算多,对我来说,是很好的死法。你现在威胁不到我,也不用想着让我告诉你什么,用来换血清。对我来说,现在死了,也很轻松。”

    “我们才刚见面,都没交过几次手,你就想着要去死了么?”我笑了笑,说:“白霄铭,我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但却没想到你是这么愚昧的一个人。你为公子会卖命,为了叶少龙卖命,到现在什么事情也都是自己扛,到头来,公子会会给你什么好处?你是缺钱还是缺什么?我觉得你应该什么都不缺才对的吧?”

    白霄铭闭着眼睛,脑门上全都是汗,没有看我。

    我笑道:“你要是想给公子会卖命,也行,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我还是会救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些事情,嗯,怎么说呢,就算是你不答应,我也没什么办法,但还是希望你可以答应我。”

    白霄铭睁开眼来,沉声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其实很简单,我想给白先生你积点德。”我微微一笑,说:“我现在可以给你血清,救你一命,但我希望,你可以既往不咎,今天的这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如何?”

    白霄铭冷冷说:“你是说,让我对周瑶的所作所为,不予追究,是么?”

    “对,对,不过不只是周瑶,还有整个周月体育,我希望你们公子会,都不要去对付他们了,就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你也不知道周瑶有过这样背叛你们组织的事情,好不好?”我笑着说。

    白霄铭哼了一声,说:“做梦,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明明知道会里出了这么一个叛徒,还让我装作不知道,这等于是让我背叛公子会!你觉得我会这么做么?”

    “行行行,知道你忠心,好了吧,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行么?”我笑着说:“今天虽然有些矛盾冲突,但是最后不也化解了么。你虽然知道周瑶对你们公子会有仇恨,那大不了以后你们公子会的事儿,都别找她了。就把她当成局外人不就行了?周瑶自己可没本事对付你们公子会,唯一能够对付你们公子会的人,也只有我,你们只需要提防我就够了,不是么?”

    白霄铭冷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她这么对你,差点害死了你女朋友,你现在却给她求情?这算什么?”

    我笑道:“我可是个向往和平的主儿,我跟你们公子会之间的矛盾,只需要我自己来解决就好了,不需要影响到别人。白霄铭,你也自己睁开眼睛看看,因为你们公子会的六亲不认,让自己的成员,还是管事,都开始背叛。你想过么,这个样子,周瑶,为了自己心爱的人,痛哭的样子,你刚才看到了么,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的恻隐之心?”

    白霄铭微微皱眉,却也不正面回答。

    鱼幼薇走到我身边,看着白霄铭,认真地说:“白先生,我希望你可以考虑考虑小峰的意见,冤家宜解不宜结,其实是你们犯错在先的,你们害死了小张总,害死了周小姐的爱人,难道就没有心里不好受吗?你看现在,即便是失去了爱人,最后,周小姐也也还是选择了救你,给了你血清,难道你不能也放下仇恨,放过一次周小姐么?”

    白霄铭微微一愣,看着鱼幼薇。鱼幼薇目光炯炯有神,也是看着白霄铭。就这么看着看着,白霄铭垂下头来,缓缓说:“你好自为之,周瑶,如果让我再知道你对会里有任何不利的事情,我们新仇旧账,一起算算。”

    周瑶哼了一声,我笑道:“你放心,周瑶的愤怒,小张总的这条人命,都会算在我身上,我会找你们公子会,算算账的,周瑶不会。你放心好了。”

    白霄铭不再说话,我笑着说:“江植,麻烦你了。”

    江植点点头,拿着注射器过去,给白霄铭注射。几分钟之后,白霄铭站了起来,放下袖子管,看着我,眉头一皱。

    我笑道:“怎么,反悔了?也是,你们公子会的人,向来都是这么没道义的,如果你要反悔,我也习惯。”

    “你不需要用激将法来激我,”白霄铭说:“我说过的话,就会承认,也会遵守。今天的事情,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我笑道:“那是最好,不过,你刚才说过,你手下的人,全都是盯着你的,如果你有危险,他们立马就会行动,那……”

    我还没说完,白霄铭抬起手来,沉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的人是我的人,只会听命于我,不会跟公子会有什么联系,他们也不会传出去,你放心。”

    我笑道:“那就好,白先生还真是御下有方。”

    “你不用嘲讽我。”白霄铭忽的上前一步,紧紧靠近我,几乎都要贴近我的脸颊。如果不是他是个男人的话,我都会以为他想非礼我了。

    “总有一天,我会揭开你的面具,叶风。”白霄铭双目有神,盯着我看:“我知道是你,叶风,这面具下面,是你。当年我虽然没有见过你的正面,但是,这份气息,经过多少年的淘洗,都不会错,我知道是你,叶风。”

    “能别靠这么近么?我除了愿意跟我女朋友靠的这么近之外,其他人都不想靠这么近的,所以,请你远离我,谢谢。”我笑呵呵地说:“你觉得我是谁,那我就是谁好了。你要是有能耐,就亲手揭下这面具,你要是没这能耐,还是别说这种话了好。你说我,我还觉得你像是王祖贤呢,是不是也可以让我试着验明正身?”

    白霄铭笑了笑,说:“好,我看你能伪装到什么时候。我还是那句话,总有一天,你会摘下面具。我一定是对的。”

    我笑了笑,摊开手掌,表示无奈。白霄铭绕过我,直接走向门口,然后离去了。

    我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来,周瑶跌坐在地上,神色呆呆的。

    我走了过去,笑道:“没事了,周瑶,今天的事儿一笔勾销,而且,白霄铭都发话了,估计你也算是从公子会除名了。怎么样,我帮你离开了公子会,没有任何损失,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反悔,什么没损失啊,小张总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没了,这还是没损失么?这是天大的损失。

    周瑶笑了笑,强撑着站起来,然后对着我鞠了一躬。我连忙往后退,周瑶抬起头来,说:“谢谢你了,叶小峰,你答应了我,要覆灭公子会的,这件事,我当真了,如果你没做到,我,一定要找你算账。”

    我看着周瑶,收起了笑容,然后认认真真点了点头。

    周瑶挥挥手,慢慢转过身去,朝着里面的房间走去,她的手里紧紧攒着黑白相片,在走入房间的那一刻,黑白相片滑落,掉在了地上。

    “小峰,其实你不该说破的,就告诉周小姐,小张总真的说过这些话,不好么?”江植轻声开口。她刚才看到了全部过程,也听到了我说的话。

    我笑了笑,扶着鱼幼薇,说:“我也不想打破她的美梦,但是,我要是不打破的话,她只会活在过去,活在痛苦中,永远走不出来。生命是长久的,难道她要一辈子活在痛苦和回忆中么?长痛不如短痛,早点承受痛苦,早点苏醒过来,前面的路,还有很长。”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想醒来。”沈西梅走了过来,轻声说:“甚至,有些时候,有些人只是想睡着,只是想做一个美梦。这对她来说,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也只能是愿望罢了。这些美梦,是每一个火柴棒燃起来的时候,才会有的。你给周瑶的火柴棒,未免太短了一些,还没燃烧多少,就结束了。她要接受的痛苦,远比现在呈现在我们面前来的要多得多。”

    我微微一愣,忍不住说:“照你们俩这么说,我反而有错了?”

    “你没错,只是大家角度不同啊。”鱼幼薇笑笑,说:“你是对的,因为你是旁观者。西梅和江植说的也是我想说的,因为,我们同样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