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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里,空气很冷。
赵柄生做的那三个菜,在这寒冷的气息中,都凝结出了一些白色的冰霜。
叶北看着亭外的风景,目光悠然。
他活太久了……
他早就超然在世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能够影响到他的心绪。
赵柄生的确是一个人才。
可惜啊……就算再有才能的人,也会渐渐消失在岁月长河。
只是,他们消逝的方式各不相同罢了。
有人悲壮。
也有人惨烈。
更有人带着仇恨和不甘!
而赵柄生则是因为背叛……背叛了他自己的主子,也背叛了他曾经所信守的承诺。
此刻,赵柄生跪在地上,身体木然!
自己最后的请求,赌上了整个赵家后辈们的性命为代价,想要再争取一次机会被拒绝之后,他看着叶北那漠然的背影,不免有些呆滞!
一身白色长衫。
充满古典风格的小亭!
飘落的大雪……
还有那记忆深处无比熟悉的模样,在赵柄生视线中,仿佛形成了一幅动人心魄的画。
赵柄生呆呆的看着!
慢慢的老泪纵横……
他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一念生,一念死,一念灭!
这一切,对他而言,根本就不值得啊……
但,若是再给他一次选择,他赵柄生或许……依然会这样做吧!
“老爷,曾经我只是一名烂大街的乞丐,连活下去都成问题,是您给予了我一切,教会我许多知识,是老奴太贪心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好好的报答过老爷您的大恩大德!甚至在即将入土的时候,还做出了这等糊涂之事!”赵柄生声音沧桑,从石椅上站起,说这些话的时候,又缓缓的跪在了叶北身后,双手撑地,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这一刻,他无比诚恳,恭敬。
之前在叶北面前,他一直自称‘我’,现在也都不自觉的变成了‘老奴’。
听到这些话,就连坐在旁边的王安,都有些触动了。
生死并不可怕!
最痛人心的是感情啊……
虽然赵柄生这次做的事情,的确非常可恶,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毫不足惜。
可是,在这最后一刻,王安依旧起了那个曾经一起拼搏,一起欢笑,拥有理想和伟大抱负的少年……数十年岁月转瞬即过,记忆却从未消散。
刘之云,金如凡不说话,也不敢擅自坐下!看着赵柄生现在的模样时,他们将目光移开,双眼微微发红,内心有庆幸,也有同情,更多的是唏嘘……
赵柄生跪在地上,目光呆滞,声音嘶哑,无力,还在继续:“老奴不求老爷能够原谅!到了今天这一步,只能怪老奴咎由自取,但是,当初老爷离开的时候,交待老奴的事情,老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说话的时候,赵柄生颤抖着手,在那黄金拐杖的龙头上用力扭动。
吱……
发出轻微的一响。
那龙头动了。
王安,刘之云,金如凡有些好奇的看过去。
叶北依旧背对着赵柄生,并未回头。
而赵柄生在龙头打开后,缓缓的从那空心拐杖中,抽出了一张卷起来的画纸!
“老爷,这些年来,老奴每天都将这张画带在身上,原本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任何线索了……可是,就在一个月之前,有了消息,画中人已经出现!只是,她遇到了一些麻烦,我的人还来不及解救。”赵柄生说这话时,双手拖着那卷画,微微朝着前方递着。
滋滋……
大雪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内院中,那些盛开的樱花树杆有些脆弱,在那些雪花的覆盖下,滋滋作响。
当看到一大块雪堆,从树杆掉落,摔在平整的雪面后,叶北这才缓缓回过身,目光悠然,仍然是衣服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嘴里并未说话,而是伸出白皙的左手手掌。
伸手的瞬间,被赵柄生握住的那卷纸画,仿佛拥有了某种神奇的模样,竟然直接从他手中脱落,然后凭空朝着叶北的手掌方向飞了过去!
呼!
赵柄生见状,嘴里深呼了一口气。
刘之云,金如凡看到这里,双眼微微瞪大,心脏都砰砰砰的跳动着。
八十年了……
曾经叶北也在他们面前展现过非凡的能力。
可是那段记忆,实在是太遥远了……两人对叶北的恐惧或许还在,但总归是淡忘了许多!而现在,他们只感觉那段记忆变得越发的清晰……
幸好!
幸好今天反应足够快!
否则的话,下场将会和赵柄生一样啊。
至于王安,看到这一幕时,并不为所动,不久之前,叶北在长生观中,一念花开,一念花落……那种场面才叫震撼,才叫动人心魄!
“柄生!也不枉我曾经收下你!你还记得就好。”接过那幅画,叶北的轻轻点头对着赵柄生说道,仿佛今日来这里,只是为了取走这幅画而已。
“老爷!……”
赵柄生声音苍白。
“起来!”叶北声音漠然:“把这凉了的菜热一热,正好今日之云和如凡也来了,也可以多搬张椅子,让他们二人多加几个菜……以免浪费了这酒!”
“是!”
赵柄生身体稍震!
他明白得很,叶北是让他热菜,又点名让刘之云,金如凡做新菜,这顿饭后,主仆恩情算是彻底的断了。
可……他没有任何再提要求的资格!
“是!老爷!”
金如凡和刘之云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们总感觉有些不安,可在对视后,还是齐声回答。
……
很快,这三人,一人端着一盘冰冷了的菜,冒着大雪,缓缓朝着厨房方向走去。
当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后!
叶北转身坐在了石椅上。
不等旁边那好奇的王安开口……叶北已经轻轻的将卷画在石桌上面铺开!
“这是……?”
画面全部展开。
王安看清楚里面画着的东西后,瞳孔一缩,身体轻颤。
而叶北看着那幅画中的景象,目光幽幽,面色平淡,但他的深邃的瞳孔中,却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岁月沧桑,他缓缓开口,声音却无丝毫的波澜:“这一世,那相似的花,果然又出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