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二皇子有意拉拢

修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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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不管怎样日子还是得过,眼睛一睁开还是要继续面对一大堆事。例行上了朝,吴青匆匆赶往资善堂,正埋头做教案的时候,三郡主来找。三郡主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只朝她使眼色。吴青心中一动,连忙起身跟随。

    趁着无人注意,三郡主将一封信塞入吴青手中,厚厚的书信像带着电流,让吴青禁不住战栗了一下,心也止不住地砰砰乱跳起来。吴青直恨自己没出息,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对三郡主笑道:“忠王殿下最近很忙吗?上次的信一直不回,我还以为哪里得罪他了呢。”

    三郡主红了一下脸说道:“吴博士多想了,我父王最近接管了渔阳郡,确实是事务繁忙,我也是很久没收到父王的来信了。

    吴青既知此间情由,心中的怨念顿时烟消云散,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好容易等到授课完毕,吴青在赶往国子监的路上就迫不及待的拆阅起信来。信里先寒暄问候了几句,接着又提到锁子甲业已制成,通过实际测试,证明其防护能力确实很强,而且轻便灵活。兵部尚书上呈皇帝之后不久,崔尚书和兵器监相关人等就已获得嘉奖。并经过廷臣合议,下发诏书命制作大批锁子甲装备将士。

    信里还提到火枪和火炮,也是由兵部尚书在垂拱殿朝会上提出,经过廷臣多次合议之后获得批文,现已在加紧研制。

    还有那些卫生防疫知识,忠亲王已经分批召集幽州所有医官和医技,让他们集中学习。并且制定了规范的救治流程和防疫措施,严令众军士和医者遵守,现今已见成效。

    吴青很是失望,这封信通篇下来都是在讲公事,仿佛公文一般,没有流露丝毫个人感情。强烈的失落让她心生退意。

    忙完一天的事情,坐在案前,吴青第一次用冷静的语气给忠亲王写了一封回信。将以前承诺过的热兵器又详细描绘了两种。这一次,她没有多写一句关于思念和爱慕的话。

    封好信封,吴青仿佛和这份感情做了诀别,心里骤然空了一块。熄灭了烛火回到卧室,吴青睁着双眼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这一天的夜晚似乎特别热,热别闷,特别长。

    折腾了许久,吴青仍是控制不住自己,回到书房将信重新拆开,添了一句: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天地著相思。写完掷下笔,回到卧室闷头大睡。

    接下来的几天,吴青尽力让自己开心一些。好在最近诸事皆顺,并无多少烦心事。书肆渐渐步入正轨,业绩让她很满意。国子监书库的活字试烧合格,业已开始批量烧制。

    而家里,堂兄已进入书肆做学徒,堂弟则送到国子小学寄读。堂婶堂姐虽日日聒噪生事,也只是因为一些琐碎纷争。只堂叔在家待不住,故态复萌,日日早出晚归在外头厮混。吴青让庄六跟过几回,见他大抵是去瓦舍看看杂耍,听听说唱也就随他去了。

    时间很快进入六月,天气一天热似一天。这一日,吴青忙完一天的工作往家赶,马车行到家门口,却看见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停在院门口。

    进了家门,但见一名绿衣内监正坐在中堂喝着茶用着点心。看见吴青进来,那内监拂了拂衣袍方施施然站起身作揖道:“吴博士回来啦,咱家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吴青拱手回礼道:“敢问大监亲自照访有何贵干。是不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那内监笑道:“非也非也,咱家是诚意郡王府管事内监。奉郡王令来请吴博士到府一叙,还请博士随咱家走一趟吧!”

    吴青心中一紧,镇定地回道:“还请大监稍等片刻,容我梳洗更衣。”

    那内监迟疑了一下笑道:“也好,还请博士快些,郡王还等着呢!”

    吴青连忙说道:“不会太久,大监稍候。”随即招手唤来瑞娘小玉伺候洗浴。

    吴青先至书房写下一封拜帖,交给瑞娘郑重说道:“我若是两个时辰后还未回来,你就拿着这封拜帖去徽安街卢府找卢大学士。请他想办法通知三殿下救我。”

    瑞娘惊慌失措,忙问道:“娘子,发生什么事了?二皇子不也是你的学生吗?他怎么会对娘子不利呢?”

    吴青笑着拍了拍瑞娘的手说道:“莫慌,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

    安抚了瑞娘小玉,紧接着沐浴更衣。吴青换上一件月白色短襦,莲青色百褶罗裙。自己随意地挽了一个简单的单螺髻,也不簪花插梳,不施粉黛,素着脸从容地跟随那内监坐上郡王马车离去。

    马车出了巷子,横穿御道后一路往西,蕃衍巷在皇宫附近西南方向,说是巷,其实巷道有二十步宽。巷口两端有禁军把守,巷道两侧开府门。所有亲王郡王府第皆集中在此。宫室大多为红墙绿瓦,仿佛一个个小型皇宫。

    诚意郡王府分前殿、正殿和后殿。入得后院垂花门,但见一座山峰形状的巨石耸立在眼前。那名管事内监领着吴青绕过石峰直入后殿主殿。

    走进殿内东间,诚意郡王着一身紫袍正靠在椅上独酌。见到吴青进来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吴青福了一福笑道:“郡王说笑了,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不敢来的。却不知殿下有何事需要我效劳的。”

    诚意郡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坐下说。”接着又亲自给吴青斟了一杯葡萄酒。吴青看着手里的绿色琉璃杯皱着眉头说道:“殿下平常都是用这种琉璃杯饮酒吗?”

    诚意郡王放下酒杯随意道:“怎么,有何不妥?自皇宫至朝臣,谁没有几套琉璃杯子。琉璃器物晶莹玉润堪比美玉,用它来盛美酒正好相配。”

    吴青转动着手中的杯子说道:“有色同寒冰,无物隔纤尘。琉璃杯虽美,却有铅毒。铅之毒,可改人性情,铄人肌骨。若用此物饮酒,年深日久的话,轻则使人腹痛失眠,重则会引发头疾和血症,久之多致人萎黄瘫挛而毙。”

    诚意郡王狐疑地放下酒杯道:“我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你是如何知晓的?”

    吴青正色道:“琉璃又称药玉,此药即指黄丹。黄丹虽有坠痰镇惊之功效,但服用过量可使人亡。琉璃杯中的铅毒释放在酒中的量很少,但是日积月累堆积在体中就会致病。”

    诚意郡王盯着吴青看了一会,见她不似作伪,微微一笑道:“我就信你一回。”说完唤人来撤换杯子。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桃红襦裙,打扮得娇娇妍妍的少女一步三扭地走了进来。吴青一看差点笑出声,这不是琴琴吗?还别说,这样一打扮还真是娇媚如花。

    琴琴当然也看见吴青了,她见吴青居然和郡王同坐一桌把盏对饮谈笑风生,立时脸色大变,刚瞪起眼睛要发威,诚意郡王皱着眉斥道:“是谁让你来的,这里不需要你伺候,去叫欢颜来。”

    琴琴眼睛一红,低声驳道:“不是殿下您叫我……”

    诚意郡王厉声打断道:“我教你好好待在如意院学规矩,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院门一步。现在马上退下!”

    琴琴双目噙泪,委委屈屈地退下,临走时还不忘狠狠地斜了吴青一眼。吴青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诚意郡王咳了一声,说道:“今日请你来,是想你做我的盟友。”

    吴青淡淡地回道:“哦?殿下的话我不明白。我一介女流,又只是个教书的,哪里当得起殿下青眼相待。”

    诚意郡王撇撇嘴,冷笑道:“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一个女子,不顾好好伺候主子,倒处处炫异争奇,使乖弄巧。着实忍人厌烦。”

    正说着,一个身着浅青襦裙的妙龄女子款款走进。吴青心想,这大概就是欢颜了。只见她杏眼朱唇,嘴角含笑,粉腮上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十分甜美可爱,果真不负欢颜这个名字。

    欢颜柔顺地撤下琉璃酒杯,换上两个白玉杯盏。虽不发一语,但举止娴雅,惹人怜爱。

    吴青心下了然,看来二殿下就喜欢这一类的女子。从准王妃崔四小姐到这个欢颜,无不是娴静典雅的美人。

    欢颜替诚意郡王和吴青各斟上一杯美酒就款款退下了。诚意郡王举杯道:“小王敬吴博士一杯。”

    吴青忙举杯道:“不敢不敢,合该我敬殿下,先干为敬。”说完一饮而尽,诚意郡王也跟着喝完。

    将酒杯放下后,又接着说道:“虽然说女子应该承颜顺意,贞静和婉。但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你不是一般的女子,不能用寻常女子的标准来要求你。从你入宫至今,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一名低贱的梨落坊宫女一跃成为五品朝臣,这番作为不得不让我敬服。我听说最近你又向复活进献了活字印刷,此事若能成功推广,你的功劳不小。到时候论功行赏是肯定的,就是升官进爵也未可知。现在想来,当初是我低看了你,如今我希望你能摒弃前嫌,站在我这一边,做我的盟友。如果你同意,就饮了这杯酒。”说完又为吴青斟了一杯美酒。

    吴青也不举杯,只正色道:“我知尽忠事君,不知结党钻营。天下谁做君主我不管,只要他能让我发挥才能,为国家为百姓谋福祉,我便誓死效忠。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至于让我用自己的脑袋和羽毛做赌注来一场豪赌,恕我做不到。郡王殿下,我也劝你不要冒险,如今你贵为郡王。他日新君登位,一定会晋封你为亲王,荣华富贵已然在手,又何必孤注一掷,以身犯险。皇上仁厚,太子英武,殿下又有何不满呢?”

    诚意郡王恼羞地将酒杯摔在地上,怒道:“世人只看到我所得,却不知我所失。我和几个兄弟同为父皇亲子,却只能屈居太子之下。连老四都能在父皇心目中高我一头,还不是仗着曹贵妃和曹家的权势吗?便是老三,凭着卢家一门清贵,也在士人中颇有贤名威望。只有我才是孤家寡人,饱受冷落轻视。如今给我一个郡王头衔,让我做个富贵闲人,便能平息我心中的屈辱与不平吗?”

    吴青放柔了语气说道:“殿下为何要这样想呢?如今你已出阁,与众臣同列朝堂。只要殿下能发挥自己的才智,为国为民出谋献策,不是一样能获得世人的尊重吗。或者效仿惠亲王和忠亲王,去镇守边关,照样能得世人景仰。如今你又获封GZ防御使,虽是挂名虚职,但仍能过问此间军政之事、郡王何不借此锻炼自己的能力,展示自己的才华?”

    诚意郡王阴着脸斥问道:“就算我退一步又如何,到时候父皇一去,太子能放过我吗?便是太子能放过我,皇后会放过我吗?”

    吴青郑重回道:“真有那一日,还有惠亲王忠亲王,还有三殿下四殿下。便是忠士直臣,世道舆情也会站在殿下这一边,而我也会为殿下奔走请命的。”

    诚意郡王惨然一笑道:“难道只能如此吗?我自认才智并不输于太子……”

    吴青打断道:“那又如何,论正统,太子是嫡长子,是天经地义的储君。殿下谋夺其位便是恶紫夺朱,有悖伦常,为世人所不容。论实力,太子身后有朱家,钟家作为后盾,便是殿下您的岳家也被皇后收入阵营。可别忘了,崔大小姐可是太子良娣。殿下若有异动,便如以卵击石,以指绕沸。论才干,太子出阁三年有余,处理政务日渐老练,众臣属无不马首是瞻。而殿下在政事毫无建树,在臣属中根本没有威信和号召力。难道殿下要凭一己之力成就大业吗?”

    诚意郡王颓丧地以手掩面,不发一语,半晌,才哑着声音说道:“你走吧!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不愿意帮我,天下有识之士多如繁星,还怕找不到愿意帮我的吗?”

    吴青摇了摇头说道:“殿下尚年轻,那些个觅缝投隙,头疾钻营的小人,惯会谗言佞语,阿谀谄媚。若是被他们蒙蔽利用,殿下的前途便毁了。且听我一言,殿下还需擦亮双眼,亲君子远小人。”

    诚意郡王讽刺道:“用不着你做好人,还不快走。”

    吴青站起身,拱了拱手道:“殿下善自珍重,告辞。”说完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