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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羡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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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弘治帝下了午朝,没作片刻休息便有两位红袍公公抱着厚厚的公文进来御书房。

    朱厚照刚扶着老爹坐下,见此情景心道不妙,屁股都没坐热便想趁早溜走。

    朱祐樘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有心试探,自语道:“咦,这不是江西南昌府的上疏吗?他们那块儿,能有什么好报备的。”

    朱厚照一听,耳朵都竖起来了,腰板一扭又坐回原位,探着脑袋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实则目光早就飘向了那一封南昌府的折子。

    “父皇,你不读吗?”朱厚照眼巴巴地望向自家老爹。

    朱祐樘瞥他一眼,对他所想心知肚明。说来也是难得,不知那唐子畏对太子下了什么*药,这都将近一个月了,向来图新鲜忘性大的朱厚照竟还对他抱有如此大的兴趣。

    朱祐樘将折子打开,里面的内容不多,只是简单地阐述了清剿山贼的大致情况。流窜的小部分山贼将消息传播到其他地方,南昌剿匪的成效自是有目共睹。

    朱厚照探头过来瞧了,道:“这算是功劳一件了,当赏!”

    “赏自是要赏,只是……”朱祐樘没将话说完,突然掩住嘴猛咳了几声,身子往后仰倒,一时之间竟无力动弹。

    朱厚照大惊失色,连忙叫嚷着派人去请太医。朱祐樘干瘦的手指颤动着握上朱厚照的手腕,目光复杂。

    他的太子还太小,还没有成长到能明辨忠良、担负起大明江山六千万百姓的程度。

    唐子畏是能臣,却不一定是忠臣、良臣。而像唐子畏这般难辨忠奸的人,在朝中绝不占少数。

    “……扶朕起来。”

    朱祐樘挣扎着坐回桌案前,喘了口气,哑声道:“我看着,你来批阅这些奏折。今日若不批完,便不准离开御书房!”

    朱厚照看了他一眼,不敢多说什么,起身拿了朱笔在朱祐樘的注视下,战战巍巍将那些奏折一一批阅。

    .

    而这时候的南昌,距离唐子畏到来已过了将近一月。

    六月的南昌比起五月来并无什么差别,唐子畏赶走了原本扎据在城外的大批山贼,城外的商铺确实少了许多灾祸,但城内却不知为何多出了一批强盗行径的团伙。

    这些人虽不做些什么抢杀奸-淫之事,却时常穿门窜户地偷盗,整个城里无孔不入,扰得百姓苦不堪言。县丞也忙着处理这些案子和一些杂事,忙的焦头烂额。

    知县大人和师爷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的,因为这团伙就是他们暗戳戳搞出来的。

    无论什么时候,情报都是最重要的。这群偷盗团伙,便是唐子畏与纪生暗中发展出来的情报队,由纪生负责统筹训练,连朱宸濠对此都不甚知之。

    只是因为尚在发展初期,许多原本便是偷盗者的成员旧习难改,发展经费也有些紧张,纪生与唐子畏一商量,便干脆让他们自给自足,同时也锻炼了他们的身手。

    “子畏少爷,有新情报哦。”纪生从门外拐进来,手指间捏着一张纸条笑得揶揄,“晴歌姑娘已经好几天没给你写信了吧,想不想知道为何?”

    “你很闲吗?”唐子畏头也没抬,“我说过了,不管你私底下叫我什么,在这府衙里要按官职称呼。”

    “真无情。”纪生走过去,挤开桌案上的东西侧身半躺上去,一只手撑着脑袋,对唐子畏道:

    “听说晴歌姑娘前两日断了一条腿,终日在房中闭门谢客,那老鸨将她骂得不堪,整条街都知道了。”

    唐子畏微微皱起眉,问道:“怎么回事?”

    “你感兴趣了?这事儿啊……”

    纪生正要细细讲来,却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有人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王爷?”这是唐子畏的声音。

    “王爷,您怎么又来了?”这是纪生的声音。

    只见朱宸濠轻咳了两声,道:“本王今日可是有正事来找子畏的,无关人士就先退下吧。”

    “既然是正事儿,又何必要我退下,您说呢,王爷?”纪生换了个姿势倚在桌上,冲朱宸濠挤了挤眼。

    朱宸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能在府衙里说的,定不是什么机密要事。唐子畏于是道:“纪生也不是外人,王爷有何事便直说吧。”

    此话一出,屋内除唐子畏以外的两人面色可谓是鲜明的变化了一下,只不过两人的情绪,却是截然不同。

    朱宸濠面色不愉,却还佯作大度道:“子畏说的是,今日我来此,乃是为你们引荐一人。”

    “哦?是哪位高人,还要得王爷亲自引荐?”唐子畏问道。

    朱宸濠往外面招呼了一声,接着就见一个身着锦绸、头戴方巾的中年人慢慢踱步进来,冲屋内众人各施一礼。

    “这位是刘养正先生,乃弘治五年举人,又熟读兵法。你二人与他多多交流,当有所增益。”朱宸濠道。

    刘养正?唐子畏抬了抬眼,这人他知道,史册记载乃是朱宸濠最为倚重的两大幕僚之一。只是这人若真有本事,也不至于叛乱不过一月便被捉去杀了头。

    唐子畏勾起嘴角,道:“见过刘兄,只是不知为何刘兄身为举人,不入朝为官,却要来这小地方?”

    “这……”刘养正瞧着唐子畏稳稳坐在椅子上一点也没有要起身见礼的意思,心中已有芥蒂,只是碍于朱宸濠未发话,便强自按捺下不满,答道:“小生自是因为仰慕王爷天人之姿,才放弃了为官入朝的打算,一心跟随王爷。”

    “哈哈哈哈……!!”他话音刚落,纪生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手捶着桌子,笑得身子直颤。

    朱宸濠与刘养正面色俱是一变,随着他毫不收敛的大笑,愈发变得铁青。

    “你笑什么?”朱宸濠喝问道。

    纪生扶着桌子站直了,道:“回王爷,听到有人说笑话,好笑便笑了。”

    刘养正气得一甩袖,道:“小生坦言对王爷一片赤诚之心,你却当作笑话来听,你安的是什么心?!”

    说罢,他又转向唐子畏道:“还有这位唐状元,不知为何你也到这小地方来,但如今你不过一个从六品知县。对我不加礼遇便罢,为何王爷立于一旁,你却还敢安坐如山?!”

    唐子畏眯起眼,视线从朱宸濠身上转移,与刘养正对视在一处。后者眼中无丝毫胆怯之色,愤慨表情的掩盖下,是一颗野心勃勃的心。

    唐子畏于是拢起袖子,轻描淡写地道:“王爷若是想坐,自可随意坐下。在下不是仆从,没有陪站的道理。”

    言及王爷,刘养正虽怒却不敢乱说,两眼瞪圆,望向了朱宸濠。

    朱宸濠也觉在新请来的先生面前大失颜面,正恼怒着。他接到刘养正投来的目光,抿了抿唇,道:“本王特意为你们引见新入府的先生,你二人这般态度,有些过分了。”

    “哦?我一未对刘兄恶语相向,二未如刘兄那般胡乱揣测针锋相对,倒不知自己是哪里过分了,还请王爷明示。”唐子畏道。

    朱宸濠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心中憋火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猛一甩袖,抬步向外走去,“罢了,我们走!”

    刘养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朱宸濠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桌案后坐得稳稳当当的唐子畏,眼中闪过一丝阴沉,快步随着朱宸濠的脚步离开。

    纪生从桌边跳开,跑到门边去,看着两人走远,将门一关,回身走到唐子畏身边。

    “那家伙看上去心思很深,或许对你是一个威胁。”

    “还算不上。”唐子畏平静道。

    纪生听了一笑,突然接起之前的话题道:“晴歌姑娘的事儿,似乎与王爷有关。”

    “你的意思,是王爷做的?”唐子畏眨了眨眼,“可王爷为何要与她为难?”

    “咱们的情报队可还不能窥探人心,你若有兴趣,不如自己去瞧瞧,或许就知道事实到底是怎样了。”纪生说道。

    唐子畏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那将今日的事务处理完,你与我同去一趟。”

    “我就不去了,让小黑陪你去吧。”纪生摆摆手,道:“他这几日训练情报队玩疯了,再让他带下去,大伙儿都去偷好东西去了,哪还有心思搜集情报啊。”

    “行。”唐子畏点头同意。

    另一边,刘养正跟着宁王打道回府。回去的一路上,他便在琢磨如何取代唐子畏在宁王心中的地位。

    朱宸濠如今不过二十出头,虽手段狠辣、脾气也不小,但在刘养正看来,他的心思并不难掌握。但今日一见那唐状元,却让刘养正内心危机感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