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纵你寿长,生死两茫茫7

恬剑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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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年轻的君王堂而皇之地入了自个儿的小院,正大光明地坐在了她对面。浮婼只觉得这厮委实是够无耻的。将翻墙入院这种窃贼行径做得如此冠冕堂皇。

    “你派人跟踪我?”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这小院是她秘密购买,跟谁都没有提过。按理说他不该找到这儿。

    可转瞬她便又想通了。

    如今那房契上写的可是她的名儿了,且在京兆府那边过了名录。无需周钦衍特意去查,京兆尹若是个有心的,便会主动将这事儿禀报给他知晓。

    她今儿个出宫,此刻不在浮家,便只可能是在她的这个小窝了。

    他顺着这一线索来找她,一找一个准。

    只不过,她自问自个儿没什么能力令一国之君冒雨特意出宫来寻她,且还是让一国之君做着宵小行径。

    周钦衍眼疾手快地从浮婼的手边夺过了碗和筷箸,就着她刚刚用过的筷箸便给自个儿夹了个羊蝎子,顺口道:“你毕竟也是受过刺杀的人,本君暗中在你身边放了两个人护你周全。你难道一直不曾发现?”

    浮婼眼睁睁瞧着他在啃完羊肉后,唇舌还咂摸了一下筷箸,心尖竟是忍不住一烫。

    “我以为君上早就撤了人手。”

    “你的安危岂能马虎?”周钦衍笑睨了她一眼,犹如话家常般随意道:“既然浮家待不下去了,怎么不回淮炀侯府去?”

    知晓定是跟着她的护卫将她在浮家和浮老太太闹翻的事儿告知他的,浮婼索性也不瞒着:“我会成为淮炀侯府的嫡长女本就是为了奉君上之命弄个身份参与选后。如今孙三小姐成为君后一切尘埃落定,我和淮炀侯府的那层关系,自然是没必要再维系下去。再者,浮妍身死的真相虽然查明,但这真相并不光彩,难保侯府中人不会记恨我查出这一切。三来,线虫毁脸之痛记忆犹新,我当时是在侯府出的事儿,至今没人为我做主惩治真凶。”

    当她提及第三点时,周钦衍的神色明显一震。

    这事儿虽然当时查到孙袅袅有极大的嫌疑,但她存心害人不该落下如此大的破绽,他其实觉得此事最大的可能便是孙袅袅被栽赃。当时淮炀侯府办丧事,最重要的便是赶在浮妍下葬前查出她死亡的真相。他也便只能让蔡氏先发落了她院子里伺候的人,省得她再被人算计了去。

    后来在松韵茶坊发觉她并未被毁容,他心头欣喜之余也是一阵庆幸。找来孔仲景问过,才知他当初竟是在她的指引下在她耳后下了刀引出了在她肌肤内蠕动的线虫。有蔡昱漓在旁协助,事半功倍。只不过,以防再受到迫/害,浮婼有意让他们守口如瓶,对外只说她被毁了容,将她的脸用纱布缠得严严实实。

    浮婼此举,为的是试探旁人对此事的态度,看谁会露出端倪。尤其是孙袅袅的态度。只不过她发现她非常沉得住气,且即便证据指向孙袅袅,周钦衍也不想办了她,是以她便索性趁着在松韵茶坊联合几位吹拉弹唱的大家演绎皮影戏揭开浮妍之死真相后,谢幕时不再藏着掖着自个儿的脸了。

    她对自个儿最满意的,便是这张光洁白皙的面皮子,以及那玲珑有致的身段。

    女为悦己而容,成日里不多看几次自己的面皮子养养眼,她觉得亏得慌。

    如今,她被害一事再次被搬到了台面上,她也没指望周钦衍还能真的惦记着给她查出那险些毁了她脸的人。

    不过周钦衍却是道:“你脸上动了刀子受了罪,本君不会放过那胆敢害你之人。”

    “那不如君上废了孙三小姐的君后之位?”

    周钦衍忍不住笑了:“你还真敢说。这君后之位是能说废就废的?”

    “她有动机那么做,且证据还指向了她。那会子君上您下旨让我和她一起还自己清白。她求功心切,有意对我使绊子牵制住我,自个儿则派出了诚宁伯府的精锐严查,先我一步查到了钱小公子,又揪出了浮妍身边的丫鬟春绾。只不过她棋差一着没有如愿定下钱小公子的罪名,最终还是让我后来者居上。”

    “为了给你使绊子就毁了你的脸?且还留下那般明显的证据?”

    “君上您是先入为主,觉得以她之智,若是想要害我,绝不会落下如此明显的破绽,还让我院子里的婢子察觉了端倪。但你需知,但凡有足够的利益,便足以让一个吃素的人吃起荤来。故布疑阵又不是什么新鲜事,虚虚实实,似乎才更符合您这位君后的谋略。”

    浮婼说者无心,自认为是最寻常的语气罢了。可周钦衍却还偏要从这番话里品出一股子酸味,冰渣子里找糖,还挺自得其乐的。

    他倒是不急着告知她孙袅袅实则是崔芷汐冒名一事了。她既然想要让他废后,废了便是,但如今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兴师动众的选后,若人刚封后没一阵子就被废了,且这坐在君后宝座上的人还不是君后本人。诚宁伯府的嫡出小姐被冒名顶替了人家都不知道,老君后还一力作保。这般的事儿爆出,不知又要掀起多少风浪。无论是对诚宁伯府还是对皇家,皆不利。

    是以,“孙袅袅”得废,但得找一个更稳妥的法子废。

    而真正的孙袅袅,还得尽快寻出。崔芷汐的话虽条理清晰,无甚错漏,但一切皆是她一面之词,寻到孙袅袅与其对质,才是上上之策。

    雨还在下,天色也愈发暗沉了起来。

    周钦衍调转了话头:“有肉无酒怎么成?老烟杆,还不快将本君存在这头的酒取出来,让本君与浮娘子酣饮?”

    咯噔一声,浮婼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叫他存在这头的酒?

    接下去,张烟杆用事实告诉了她,她的预感并没有错,这位年轻的君王竟趁着她不备,早已命人在她买的这座小宅子里搁了好几坛子酒。真是一点儿都不见外,将她的地儿当私库用。

    一口烈酒一口羊蝎子。那羊肉锅子中的热气渐渐淡去,里头的羊蝎子却是逐渐少去。

    浮婼见周钦衍好雅兴,推杯换盏间一张俊脸潮红一片。

    她最终还是没忍住,截住了他再次倒酒的手。

    “您中毒的这事儿,了结了?命悬一线死里逃生,居然有心思跑我这地儿来喝酒,不想要命了?”

    周钦衍想也未想便顺势覆上了她的手背,肌肤相触的柔软与温热让他舍不得松手。

    “不了了之了。”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霎时便令浮婼的心跟着一紧,一时之间也忘了去缩回手。

    “怎么了?出现了什么变故?不是已经查出此事跟孙二小姐有关吗?”

    周钦衍执着她的手,徐徐道:“查出了孙昭昭不假,可她一问三不知,只推说是受婢女碧梧蛊惑,下毒嫁祸孙袅袅一事也皆交由那叫碧梧的婢女去做的。卫如峥去拿那婢子,没两下这碧梧就交代了。说她是淮炀侯府浮鸾的人,奉了浮鸾的命挑唆孙昭昭与孙袅袅的关系令其对孙袅袅动手。至于她是与宫里的何人秘密联系,经过了几重关系联系上御膳房的内侍,令其对广宁宫的宫婢半是诱哄半是利诱地在净手的水中下了毒,她推说是浮鸾派人所为,她一概不知。”

    浮鸾?

    此事竟涉及了浮鸾!

    浮婼睁大了眸,紧等着他的下文。

    周钦衍也不卖关子:“浮鸾也承认得爽快,只说自己确实干过这事儿。孙昭昭有心向她投诚,曾经还在临川诗社为了展示诚意对孙袅袅步步相逼。人家那般有诚意,她当然不能不受。浮鸾与孙袅袅的梁子早在花匠之死时便算是彻底结下了,所以利用其孙昭昭来也丝毫没有负担。虽说她是指使了碧梧让孙昭昭对孙袅袅下手,可浮鸾只想着坐收渔翁之利,自己压根就没亲自出手。线索,就这么断在了这儿。”

    碧梧挑唆成功,将此事报之浮鸾,以为浮鸾会派人去处理。浮鸾呢,只想坐收渔翁之利,且在宫中压根没有人脉能下得了毒行栽赃嫁祸之事。

    这中间,便有一环对不上了。

    那么,栽赃嫁祸的人,究竟是谁?宫里又是何人配合那个人织起了一张网,通过那“自尽”的御膳房内侍以及广宁宫的宫婢完成了这一桩毒害君王栽赃嫁祸君后的任务?

    浮婼偷觑了一眼淡定自若的周钦衍,促狭道:“原以为宫里算是铁板一块,结果轻轻松松就有人能对你下手,你还查不出对方真实身份,甚至还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如何出招。也亏得你坐在君王宝座上那般久,竟还能顺顺利利活到现在,当真是不容易。”

    “本君未大婚前,乾洺宫铁桶一般。只不过后宫里进了人,良莠不齐,也导致出现了纰漏。”周钦衍话锋一转,挑眉道,“有闲心操心本君,不如操心操心你自个儿。你和你祖母吵架,居然还放下狠话说要让她丢了棺材本。”

    浮婼直到此时才惊觉纤手还被他一直牢牢握着,忙挣扎着一缩:“无需君上操心,想要让一个人鼓囊囊的钱袋子一夕变空又有何难?”

    她,确实是该让浮老太太涨涨教训了。